她脚步一顿,直接绕回了宿舍楼前,朝拿着喇叭的辅导员手一伸:“喇叭借我一下。”
王汀试了下音量,举起喇叭来就朝楼顶上喊:“丁丽萍,你先别跳。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规定,以bào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rǔ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丁丽萍,你要是想控告这个穿huáng衣服女生陈洁雅诽谤侵犯你名誉,我愿意给你作证!这儿所有的警察、消防员还有老师跟围观群众都可以给你作证!除了人证,我还有物证,她刚才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拿手机录下来了,随时可以作为证据。别怕麻烦,立案程序我陪你走,法院检察院律师事务所我都有熟人。你要告她,一告一个准!”
现场一片寂静,各路围观群众都傻眼了。穿huáng颜色衣服的女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你……你故意恫吓无辜知情群众,企图包庇犯罪分子。哥……她……”
公然昭示办案民警没有执行亲属回避政策!林奇的眉毛差点儿没飞出去,赶紧厉声打断她的话:“举世皆你妈啊,是个男的都是欧巴!乱叫什么,好好配合警方办案!”
王汀没理会快要被自家表妹坑到月球表面的林警官。她长了二十八年,头回从个女大学生口中听到这种话,分外新鲜,简直想要摸个耳勺掏掏耳dòng了:“证据呢,姑娘,凡事要讲究证据。谈法律更加要讲证据!”
这话似乎提醒了泪珠儿满天飞的陈洁雅,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最新款的手机查起了法律条文。脸上妆都哭花了的女生倏然眼睛一亮,大声念了起来:“如果散布的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即使有损于他人的人格、名誉,也不构成诽谤罪。”
王汀冷笑了一声,手指头一点陈洁雅的脑袋瓜子:“行,非得去牢里头待是吧?我成全你。”
撂下狠话的人大踏步地往宿舍楼走。林奇狠狠剜了自家表妹一眼,立刻紫禁城中小李子上身一般小碎步跟在王汀后头,企图能让对方给自己个好脸。王汀瞅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林警官,普法宣传工作不到位啊,家属居然是法盲!”
林警官苦笑:“慈母多败儿,全是惯出来的破毛病。这边监控清晰度不够,没能找到嫌疑犯。”
楼道采光的确一般。王汀撇了撇嘴角,没理会他,径直上楼敲了宿舍门,里头探出个泪眼婆娑的脑袋。剪着齐刘海的姑娘眼眶红红,一见身穿制服的林警官就嘤嘤哭出了声:“警……警察叔叔,你让丁丽萍下来吧,那钱我自己垫着就好。”
天就是这样聊死的。
王汀撇过脸去,假装自己跟警察叔叔不是一代人。
林奇沉下脸,语气严肃:“既然都已经报了案,该怎样就怎样。这是我们鉴证科的同事,我们需要搜集证据。你先出去吧。”
女生寝室两台铁架chuáng,四张写字桌,东西摆放有序,布置的颇为清慡明快,就连桌子上的护肤品都放的十分规整。王汀看了眼牌子,十分感慨姑娘们舍得给自己花钱。唯一那张摆着国产雪花膏的桌子,寒酸到格格不入。
王汀扫了眼寝室,叹了口气:“都什么年代了,学校怎么就不能与时俱进,直接支付宝或者微信转账呢。好几十张红钞票,放在哪儿都是目标,也不嫌麻烦。”
林奇立刻大力点头表达真切的赞同:“可不是嚒,存心给我们增加工作负担。哎,女神啊,需要我整个香炉什么的不?我车上就有。全被那死丫头给气的,我都忘了拿。”
那你还不如直接将香炉折合成钱给我呢!王汀心里头嘀咕,面上却不显半点儿端倪。她眼睛微微一眯,做出一派高深莫测的模样,挥手示意亦步亦趋的林奇:“你先出去吧,万物皆是媒介,不一定非要香炉。”
门一合上,煞有介事的高人范儿立刻塌了。王汀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掏出指甲钳开始挫自己的手指甲,声音淡淡地:“说吧,到底谁拿的钱?”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别说是人影,就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王汀恍若未觉,继续慢慢修整手指甲,意图让自己的指甲看上去更漂亮一些:“说吧,谁说了我带谁出去兜风。”
寝室中依然寂静,窗帘随风飘舞,发出轻微的声响,似乎在疑惑,哪儿跑来的神经病。
王汀突然收回指甲钳,伸手一指写字桌:“目击证人写字桌,请老实jiāo代目击现场情况!”
窗帘继续“哗啦啦”作响,似乎在哀叹这年头神经病都升级了,连张桌子都不放过。
被手指头敲打着的写字桌小心肝儿乱颤,偷偷摸摸跟双层chuáng对了个眼色,试探着开了口:“你谁啊?逗我们玩儿?”
王汀头也不抬,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指甲继续叩击着桌面:“你觉得我有那么闲吗?都快出人命案了,谁有空逗你玩儿?”
屋子里头立刻沸腾了起来,一gān物件家具七嘴八舌地喋喋不休:“哎哟,还真有人能听懂我们说话啊。”
王汀坐着的板凳发出抗议:“你站着成不?我都一把年纪了,能让我歇会儿行不?”
被提出要求的人充耳不闻。
桌子朝王汀喊:“哎,你别敲我了啊,敲的我头疼。”
王汀立刻缩回了手。
这下子屋子里头闹腾的更加厉害了,台灯招呼鞋架子:“哎呀,就是她,那个什么通灵师,除了她没别人了。嫌贫爱富的祖宗。你看,她就搭理桌子不搭理椅子。啊啊啊,你们听听,她跟听不到我说话一样,又去撩chuáng了。啊呸!谁不知道咱们一个屋里头,就属桌子跟chuáng最贵!chuáng,别理她,她就是看上了你的钱,才不是看上你这铁疙瘩呢!”
王汀敲了敲铁chuáng,又看了眼桌子:“行啦,你俩谁说?有奖竞答,说出来的奖励出门一日游。”
桌子哼哼唧唧,顾左右而言他,渴望地瞅着窗户外头:“少年听雨歌楼上……”
王汀直接做了个手势:“打住!打huáng扫非知道不?万恶的封建主义与资本主义都消灭多少年了,你少跟我来温香软玉销金窟这一套。”
桌子还在拿乔,铁chuáng已经开了口:“是个男的,戴着帽子,胸口到我这儿。那个,我就想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晒晒太阳。我从进这间宿舍就没出过门了。”
摸着桌面的手停下了,王汀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丢下了桌子走向chuáng板。桌子正琢磨着要怎么谈条件呢,就愕然发现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吓得它赶紧大喊:“回来回来!我说,我看得比她清楚多了。那个什么林警官的表妹信口开河,全是胡说八道!”
林奇离着寝室门老远,严肃正经地把守结界。王大仙说了,通灵是招yīn气的,方圆十米最好都不要有活物闯进来。
同事急匆匆地跑上楼,朝林奇一生脑袋,好奇地打听:“哎,林奇,她通上了没有啊?要不要我去菜场弄只大公jī,再去狗肉庄整点儿黑狗血什么的。我看人家天师都用这些。”
林奇赶紧杀jī抹脖子一般,示意同事噤声:“闭嘴啊你,要让上头知道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国家公职人员,不好好走访现场调查证据,竟然搞唯心主义那一套,整个大仙来神神鬼鬼!
同事不以为然,撇撇嘴巴压低了声音:“不管黑猫还是白猫,逮到老鼠就是好猫,管用才行!哎,真不用大公jī跟黑狗血啊。过了点儿人家收摊了,可不好买。”
林奇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没好气道:“王大仙是通灵,又不是捉鬼。”
同事眉毛挑了挑,十分之惊诧:“通灵不招鬼神,还能招惹什么?”
瞧这没见识的德性!林奇眉毛跳舞,刚要将王大仙关于“灵”的解释贩卖一遍,身后就响起了低沉的声音:“什么通灵鬼神,你们两个,在gān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