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依然每天听着Jolin的歌,有时会莫名地感伤。听她唱:“你还记得吗,那年夏天海的味道,我还忘不了,你那件衬衫的味道。只是当初不够肯定,我对你有多在意。只是夏天太快过去,一眨眼就来不及……”心头竟然觉得悲凉,鼻子发酸,眼皮轻轻一合,泪水就挤出来。
原本以为,就这样擦身而过了,却没想到会这样挂牵。
蔚蓝。
那年的冬天,有难得的艳阳。我买了LANCOME最新款的彩妆,走在热闹的大街。曾经无数次地想,蔚蓝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某个街口的转角,或者,某一座红绿灯下。却没有料到,这样的设想竟然也会成真。
听蔚蓝错愕地喊我花朵,我的眼眶一如初见时那般cháo湿。
花朵。花朵。他连着喊了好几声,我再忍不住泪,断线一般下坠。蔚蓝心疼地抬起我的脸,花朵,受委屈了么?谁欺负你,告诉我!
我拼命摇头,不置一词。
那天,我们沿着冗长的马路,一直走到学校门口。分别的时候,竟是如此舍不得。蔚蓝说,他离开了建筑队,现在是一间超市的小职员。
我说蔚蓝,你以后不要一声不响就离开,好吗?蔚蓝点头,我满心欢喜,我想,我的草草,他终于又回来,也许,他会为了花朵再也不离开。
以后,蔚蓝就常到学校来看我,买我最喜欢的德芙巧克力,陪我到很远的铺子吃牛肉面,逛街的时候,我挽着他的胳膊,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轻易脸红。
蔚蓝,我是你的花朵,永远都是。
蔚蓝。
——孤单的人总说无所谓,一直独自整理所有伤悲,掩饰心中的感觉,qiáng忍眼角的泪水,聚聚散散不愿说后悔……
蔚蓝带我去看他的父亲,在一座洁白的墓碑前。照片上的男人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麻木而沧桑。蔚蓝说父亲是在一次车祸中丧生的。整个建筑队,受聘于一家私人企业的老板,到郊外修厂房,谁知,车开到山谷入口处的桥上,桥断了。死亡十一人,其中,就有蔚蓝的父亲。
蔚蓝说,他妈妈几乎崩溃了,建筑队的负责人还找过那家公司的老板,但他声称事情与他没有丝毫的关联,一丁点的赔偿费也不肯支付。
我拍着蔚蓝的肩膀,别伤心了,蔚蓝,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妈。蔚蓝摇头,他说不用了,我妈妈有政府照顾,她如今在疯人院里,或许,比我还快乐。
倒是我,忍不住先他一步哭出来。蔚蓝牵起我的手,他说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这担子重重地压在我身上,我咬着嘴唇,蔚蓝,我会好好对待你。
大二伊始,我认识了青绿。阳光般的男孩,成天都将微笑挂在脸上,刚认识的时候,那种暖融融的感觉,就像十七岁那年我认识蔚蓝。
青绿说他喜欢我。
我告诉他,我有蔚蓝,我不能背弃他。我很爱他。
青绿依然快活地笑,他说,我对你好是我的事情,你有蔚蓝是你的事情,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他天真得仿佛是个几岁的小孩。
偏偏那个时候,蔚蓝告诉我,他要离开。我问他去哪里,他说到别的城市,或许能有更好的出路。我没有做多少挽留。我想蔚蓝如果真的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是好过在这里做一辈子小职员的。
蔚蓝说,花朵,你要等着我回来。我很笃定地点头。
一个礼拜过后,蔚蓝打来电话,他到了西宁,看见传说中眼泪一样的青海湖,那么蓝的颜色,像天使的光环。他的声音自遥远的地方传来,让我忽然有一股冲动,希望陪着在他和青海湖身边的,是我。
我望向窗外,这个偏安西南的城市,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浊色。是的,我等你,我要和你一起去看最无暇的蓝色。
那个冬天,大多数的时间换做了青绿陪在我身边。圣诞夜的烟火,情人节的玫瑰,我看到青绿总要想起蔚蓝,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而蔚蓝,他仍是每周给我电话,讲他的一些近况。末了,还是不忘加一句,花朵,你等着我回来。
好多时候,我泪盈于睫。
但分明又越发习惯青绿的照顾,过马路的时候他牵着我的手,我也不再闪躲或者颤抖,那样坦然。我们到钱柜K歌,我习惯了唱Jolin的歌,点一首“孤独的人总说无所谓”:
孤单的人总说无所谓/ 一直独自整理所有伤悲/ 掩饰心中的感觉/ qiáng忍眼角的泪水/ 聚聚散散/ 不愿说后悔
——夏日的街头爱情走过,带走了你却留下我,谁都不可以选择别的结局,爱情原来是是非题。冰冷的足迹踩过我心,昨日的làng漫已经窒息……
我决定去西宁,趁着寒假,我告诉妈妈一个外地的同学邀请我去她家里做客,我为自己向大人们撒谎而愧疚不已。
青绿送我上车,对我说抱歉。我微微地笑,没什么可抱歉的,你也是受人之托。
半个月前,当我发现青绿的皮夹子里藏着一张老旧的小照片,我就知道,照片上的两个孩子是表兄弟。
蔚蓝和青绿。
禁不住我的追问,青绿告诉我,蔚蓝原本打定了主意,离开之后就不再回来,他知道我爱他甚深,想让青绿将我的视线转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青绿,你说为什么蔚蓝每次打电话回来,都要反复地说,你等着我回来。青绿,他说你等着我回来,等着我回来啊。
我为此弄得自己láng狈不堪。
青绿给了我蔚蓝在西宁的地址,他说,你应该让他给一个jiāo代,我不希望看着你如此折磨自己。
于是,我去西宁。我看到蓝色眼泪一样纯澈的青海湖,内心激动且忐忑不已。那样的瞬间,我的视线模糊不堪,甚至难以分清,眼前的一片,究竟是青海湖的水,还是我丰盛的泪。
我在西宁,空手而归。我没有见到我想见的人,我甚至无法问一句,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蔚蓝,我十七岁就青葱茂盛的草草,我的花朵为你怒放至今,你却不再。
我见到的,只是那个每周冒充蔚蓝给我打电话的男子,他告诉我,蔚蓝到这里不久,和他的父亲一样,车祸,身亡。这仿佛是一个大悲的诅咒,蔚蓝所遭受的,太残忍。
他替蔚蓝整理遗物,发现蔚蓝的日记本,上面写满了我与蔚蓝的一点一滴。蔚蓝的同事很善良,他想我必定忍受不了失去蔚蓝的打击,于是擅自做主,每周都会打一个电话给我。他说,我告诉你“等着我回来”,是因为蔚蓝的日记本里写了青绿,我以为,给你一个虚无的承诺,让时间和青绿一起冲淡你对蔚蓝的想念。他很难过地向我道歉,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责怪他,我笑说自己竟然连电话那头的人是不是蔚蓝都分不清楚,还有什么资格等他或爱他。
我痛到麻木,动不动就决堤的眼泪,终于迟迟没有落下。
我回了家。
蔚蓝的日记,在他离开我的前一段时间就停了笔,我问过青绿,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蔚蓝决定离开之后再不回来。
难道,他不爱我了吗?我巴巴地望着青绿,他也说不出一个字。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总是无法忘记蔚蓝,青绿和从前一样,常在我身边,不说任何与爱情相关的话题。我们就像两个纯粹得没有一点杂质的小孩,对着阳光微笑,在yīn雨的天躲进教室看书或者自习。
我还记得我的大学二年级来不及彻头彻尾的过去,夏天的夕阳像莲蓉月饼的馅一般可爱,我在学校门口的一棵大槐树底下,看见我的妈妈和青绿说话。
我躲着,竖起耳朵听,我听见妈妈说你们兄弟俩为什么总是缠着我家若若,我已经给了蔚蓝一笔钱让他离开,现在竟又冒出一个你。
青绿诧异地盯着我妈妈,问她,这就是蔚蓝离开若若真正的原因?我妈妈很骄傲,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