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张永中听了就乐了,他咧嘴一笑,道:“你怕这gān什么,不会哥教你,哥人还没台球案子高的时候就开始玩儿了,包教包会。”
于是程郁轻轻点点头,张永中又撞他一下,道:“想去就说去呗,你老这么闷着不说话,我们还当你瞧不上我们,不爱跟我们玩。”
程郁跟他们不是同期进来的,生产期九月开工,一直能gān到来年三月,八月就陆续有大批量临时工被招进来。只有程郁是十一月进的厂,他被分在机chuáng车间,现在还在当学徒。张永中也在机chuáng车间,大概是平日里照面打得多了,否则厂子里那么多沉默寡言的新人,张永中这个头儿也没有先找上他的理由。
机chuáng车间的工资没有生产车间的工资高,但是胜在这是门手艺活,比生产车间里多数卖力气的活更能养活自己。不少学徒都是跟着师傅学好手艺了,就自己单另出去gān,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师傅带徒弟也都有些兴致缺缺。
他们吃完午饭,在外边晒了会儿太阳,就各回各的宿舍午睡了。小城市生活节奏极慢,从生活区走到厂房不超过十分钟,而午休时间长达两个半小时,足够在吃饱喝足聊过天以后再睡个幸福的午觉。
程郁来得晚,所以宿舍只有他一个人住,这是很老式的工厂宿舍,墙体很厚,这两年加固过保温层,从外边看不出什么,进去还是能感受到迎面扑来的岁月的味道。宿舍楼是一个回字形建筑物,靠连廊连接,上下五层,只有一栋是女生宿舍,女生宿舍的那一栋连廊被锁起来,以免男女工流窜,闹出什么不体面的事情来,不方便工厂管理。
宿舍迎面进门是客厅,但其实集合了厨房餐厅的功能,靠左手边是窗户,面向连廊,窗户下边有个不小的洗菜池,燃气灶跟洗菜池并排,放在老式学生书桌上,但甚少被使用,抽油烟机的烟筒直接通向窗外。
没有餐桌,只简单地摆着一张茶几,宿舍另一边又有一扇窗子,对着楼下,窗子下面是老式暖气片,晾着程郁前一天洗过的袜子。
宿舍进门的右手边是一个更小的洗脸池,沿着右手边有三间房,依次是主卧、卫生间、客卧。墙面是很早的风格,上边是白墙,另一半刷着绿色的漆,里面摆了一些简单的家具。程郁住在客卧,chuáng上只有程郁薄薄的chuáng褥,是市场里卖的那种黑心棉。
不过也不要紧,冬天暖气烧得旺,屋子里热气蒸腾,程郁把手里拎着的午饭餐盒放进洗菜池里洗gān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然后把手放在暖气上边烘烤了一会儿。
窗外有些雾气,程郁站在窗边烤暖气,目光垂着,看着楼下光秃秃的树。他住在二楼,不高不矮的楼层,恰好能把楼下的状况看得很清楚。
有辆出租车停在单元门口,从出租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他打开后备箱取出行李箱,三个大行李箱和一个旅行包摞在一起,他不紧不慢地站在楼下打电话,声音一字不漏地落入程郁耳中。
“姑父,我到了,钥匙早晨去拿上了,对对对,是二楼。行,我就跟您说一声,我先上去了,安顿好了再去拜访您。”
看来他也是新来的。程郁默默地想。
他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发现自己和那人的目光对上了,程郁慌忙收回目光,离开窗边的暖气坐回自己chuáng上。
没过一会儿楼道里传来费力的拖动行李箱的声音,两个行李箱同时推动发出巨大的滚动声,而后这个声音停在了程郁宿舍门口。
钥匙**锁芯转动的声音就像落在程郁耳旁,他瞪大眼睛望着门口。
门开了,方才在楼下的人现在就在他面前,他打量一番宿舍,连带着宿舍里的程郁一起,又探着脑袋看了看卧室,最后选了空下的主卧。
“既然这间房没人,那我就住在这里了。”他拍拍行李箱,道:“刚好,我的东西比较多。”
宿舍跟住宅楼一样,只是比住宅楼更密集,面积也更小一些。但是至少隔出了主卧与次卧,程郁对此没什么意见,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人很傲,很难相处。
因此程郁也没有向他表示出徒劳的示好,并没有表示自己愿意帮他拿东西的意思,刚好那人仿佛也并不需要程郁帮忙,他把行李箱放进房间,转身就离开去楼下拿另外的东西了。
程郁赶在那人再上来之前进到自己的房间里躺下,他听见门再度被打开,行李箱的滚轮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程郁想着,希望这个人不要太难相处,那边没什么动静,程郁很快就睡着了。
他按着闹钟的点起chuáng,还有二十分钟上班,足够他收拾收拾再走到车间。程郁起chuáng去洗脸池洗脸,洗完了以后路过主卧看见里边有个人影,吓了一跳,这才回想起自己睡觉前已经多了个室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