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囿夏》
内容简介:我想把自己囚禁在遇见你的那个夏天里。
作者:舍木氓生
天边卷着火红的残云,仿佛贪婪的巨舌想吞噬最后一点光明。
潼铃县的大巴趁最后一点天光停在了俞省外国语高中的校门外,大巴上映着几个蓝色大字:潼铃高中。
大巴的门缓缓打开,一个个学生鱼贯而出,所有人身上都带着初次踏足省城的新鲜感和陌生,他们从踏板上跳下,激动的跺跺脚,接着就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踏。
面前是宏伟的俞省外国语的大门,身后是潼铃县从未有过的宽阔马路和气派的路灯。
“大家赶紧拿行李啊,自己拿自己的别拿错。”
刚刚下车的中年女老师扯着尖细的嗓子对下车的同学们喊,听到老师命令的同学才反应过来去行李仓拿行李。
除了个别几个学生的行李用行李箱装,大部分同学们用的都是蛇皮袋,有的看着新,有的很旧。
“您就是卓老师吧?”
从俞省外国语的大门里走出两人,朝着带队的女老师走去,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瘦、一个胖。
声音是那个矮矮的中年人发出的,他带着笑走向卓老师,朝女老师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势。
女老师紧张的双颊泛红,她把右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和那位胖胖矮矮的中年人相握。
“哎,对,您是理校长吗?”
中年人笑着点头:
“是的,你们从潼铃县来,一路上累了吧?让孩子们先去吃晚饭吧,食堂都准备好了。”
卓老师用力点了两下头,转头朝后面的学生喊:
“大家都拿好了吗?拿好了咱们就跟着理校长去吃饭了。”
理校长身边站着一位高个子的男生,他拉过那位男生,拉到卓老师面前:
“卓老师,以后咱们潼铃高中的同学们都由他来负责,他是我们学校高三的学生,也是我的儿子,叫理夏。”
这个夏天理夏本来和朋友们约好了出国游学,却被父亲零时拉了壮丁,来带外国语扶贫的县城高中的夏令营,正是不太高兴的时候,他表情带着倨傲,看了眼打扮土渣的女老师,那老师使劲扯着笑看着自己,朝自己打招呼,似乎不用力就显得不热情。
理夏在心中叹了口气,眉眼裹上点笑意:
“卓老师,您好,我是理夏。”
说罢,理夏就转向那群拘谨而好奇的县城高中生,声音洪亮:
“大家跟着我吧,咱们先去食堂。”
那群高中生眼中泛着憧憬的光,跟在走得潇洒随意的理夏身后,这时女老师跑上前,递给理夏一张纸:
“理夏啊,这个是他们的名单,我给你一份。”
理夏点了点头,就着路灯边走边看那份手写的名单,名单上的字很漂亮,纤细瘦美,像是女生的字体。
名单还特地分了高一高二高三,潼铃高中一共来了十九人,高一六个,高二十个,高三三个。
很多名字土得掉渣,理夏的目光落在高二第一行的名字上,挑了下眉,心说这个名字,倒还挺特别。
到了食堂,其他县城高中的学生已经都吃完了饭,只剩下潼铃高中,理夏让他们自己挑选饭友,八个人一张桌子,多出三个人另说。
那些学生很快挑好了座位,多出的三个人单独坐在一桌,其中两个看着像是一对,故意坐到了一起,另外的第三人就显得格格不入。
刚刚天色黑,理夏看不太清这些学生的长相,现在被食堂的白炽灯一照,大部分比下午来的那几个县城高中的还要黑土。
有两个女生养得还算有营养,除了她们,唯一让理夏眼前一亮的,就是那个单独的第三人。
等学生们开始吃饭,理夏拿着名单道:
“大家边吃边听我喊名字,喊到的抬头看我一下,我认一下你们。”
“朱诚实。”
“到。”
“刘芳。”
“到。”
“胡子晓。”
“到。”
……
等到准备念高二那一行,理夏感觉到有束目光落在自己脸上,他凭着第六感转头,只看到那第三人目光澄然的盯着自己,眼神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在安静的等待。
饶是理夏,也被他这样的直视弄得不太自在。
鬼使神差的,理夏没有低头看名单,和那人莫名的对视了两秒,缓缓吐出两个字:
“祝果。”
“到。”
那第三人轻声喊完道,视线就离开了理夏,低头安静的吃饭。
2
俞市什么都好,国际化大都市、经济繁荣、高校林立,除了一点,夏天太热。
祝果习惯在五点醒来,他睁眼的时候天色刚刚泛白,简单的套了衣服就轻手轻脚的出了寝室的门,接着他就被门外的热làng袭击的出了满身黏腻的汗。
才五点半就是这样的温度,祝果摸了摸寝室楼外的地,似乎从地心氤氲而上了蒸腾的热度,在这样沉闷的季节里让祝果有些透不过气。
他趁着大家还未起chuáng的时候在外国语高中里走了走,随处可见大片的绿化,灌木叶勾着露珠,祝果一摸就是一手的水。
他站在操场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睁眼看着已经白的彻底的天,和墙外林立的高楼大厦,一切对于他来说都那么的陌生。
就像昨天的城里高中生一样。
祝果回寝室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身上是出了汗黏黏的触感,他拿了gān净的衣服去了浴室,想把一身的粘腻洗掉。
祝果洗澡之前已经有同学陆续醒来,刷牙的刷牙,穿衣服的穿衣服。
理夏六点四十到了潼铃高中的寝室楼层,喊大家起chuáng。到七点大部分人已经往食堂走,理夏反复数了数走出寝室楼的人数,似乎还少了。
他拉过一个刚准备离开的男生:
“你们还有人呢?”
那男生赶着去吃早餐,随口道:
“洗漱吧,或者洗澡。”
理夏松开那男生,心道大早上的洗什么澡,想着就朝浴室走过去,刚走到浴室门口,他还真听到里面有水声,刚准备推门进去,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四目相对,光着身子的那个慌张,穿着衣服的那个错愕。
“你,你洗澡啊?”
理夏没想到碰到的是这个男生,他无知觉的盯着人不着半缕的白嫩身子,嗓子有些发gān的问。
祝果手上握着卷成一团的脏衣服,慌张的眨了两下眼睛,垂下眼点了点头:
“我忘记拿毛巾了,是要吃早饭了吗?”
理夏抿嘴嗯了一声:
“那你去拿毛巾,我在楼下等你。”
“好。”
祝果握着自己的衣服快步走向寝室,理夏呼吸绵长的站在原地,此时脑子里存着两个古怪的想法:
他好白啊。
他的睫毛好长啊。
3
第一天上午的课是音乐鉴赏,他们在一个阶梯教室上课,祝果选了中后方的位置,靠近窗户,他桌上有窗帘缝漏进来的阳光,只有一两道,但足够祝果盯着发呆。
他听不懂李斯特和巴赫,他的大多数同学都听不懂,他可以看见他们有的趴在桌上,有的拿着早上刚刚发下来的书打发时间。
祝果撑着下巴看碎光,不知看了多久,倏然被一道亮光闪了眼睛。他想,是有人带镜子来了吗?利用光的折she,用镜子玩起了游戏?
祝果找了好久,都没有再被光闪到眼睛,也没有看到有人在胡天胡地的玩镜子。他叹了口气,打算换个角度,就看到坐在自己前一排靠走道的地方,那个城里高中生趴在桌上,无知无觉的睡着觉。
而他的右耳上,戴着一枚多角度切割的宝石耳钉。
祝果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宝石,只知那是透明的,刚刚自己被恍了眼,就是拜它所赐。
中午晚上理夏都和他们一起吃饭,坐在最空的那一桌,除开一对小情侣,能和理夏说话的只剩下祝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