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李总威武,”路露低头看那张宣传单,问慕谣,“大佬,你还会弹琴?你跟他这么熟吗?”
李总是他们班的语文老师,刚毕业没多久的女孩,在悄悄做微商,卖自制的水果罐头,并不好吃但从各位家长那赚了不少,被同学戏称为李总,平时总是把“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你们考好了我们才能拿奖金”这种话挂在嘴边,这次却一定要江逢参加这种“乱七八糟”的活动,想必也是看中了江逢的美貌。
“我真的不认识他……”慕谣更懵了,觉得自己仿佛失了忆。
“再装就不合适了吧?”路露完全没听他的,“你们打算唱什么歌?你键盘、江逢呢?”
“我是说真的,”慕谣开始准备下节课的书,“再说组乐队哪有那么容易?还不如让他现学去变个魔术呢。”
“容易啊,”路露一直在研究宣传单,“这上面说生活老师会负责指导选拔……哇不是吧,咱们学校还有生活老师?”
“我不会参加的,”慕谣断言道,“你别看了。”
“为什么啊?比如那个谁,咱们班花唱歌就不错啊,哇这个颜值,你们出道算了,”路露说着,张望坐在前排的李碧微,小声问,“哎,你说江逢会不会弹吉他?听起来很帅啊,上次班花不是说她喜欢会乐器的男的?说不定她对江逢是真爱呢,暗恋已久,一朝翻身,校园偶像剧啊……”
路露还在絮絮叨叨,慕谣恍惚地看着李碧微的座位,那里没有人。
路露说的事,慕谣也记得很清楚,就在这个高一寒假刚放假时,班里期末考的成绩不错,于是全班相约去轰趴,但平时男生们都觉得慕谣不爱说话,很装,所以没有人拉慕谣进班级群,也没有人通知慕谣。
其实慕谣只是不太会跟人jiāo流,还是很像跟同学好好相处的,平时只要接触了也会努力沟通,但那次之后,他也就彻底放弃了,现在开学后直接就不再主动说话。
当时大多数人都在,但路露发现找不到他,就大大咧咧地把地址发给他让他快来,他没有参加过集体活动,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就去了,结果到了地方也没事做,路露一直在旁边傻乎乎地一个人打单机游戏,男生们几个几个的活动,让他觉得格格不入。
那时候就是李碧微,温柔地跟他聊天,带着他一起融入集体。
“我平时喜欢读书,这家轰趴馆是唯一一家有很多书的,所以大家才迁就我选了这里,你呢,有没有什么喜欢做的事?”
“钢琴。”
慕谣平时不会跟别人说他喜欢钢琴,因为家里人不给他买琴,也不会出钱让他上课,他纯粹是省吃俭用、攒下零花钱去琴房自学的,所以这个爱好让他觉得有些屈rǔ,但是那时他从李碧微身上感觉到了被关心的温暖。
初中时追他的女生也有一些,可大多都是不熟悉的人,冲上来表白,他自然就拒绝了,拒绝了又怕让人家误解,只好保持距离,而李碧微是第一个跟他从朋友做起的。
“哇,你会乐器,听起来很帅啊。”她当时这么说,让慕谣有些害羞也有些开心,尤其是晚饭期间,大家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她被问到喜欢什么样的人时,也有些害羞地看了自己一眼,说,“我应该会喜欢会乐器的类型吧……”
慕谣于是心动了。
但是这份心动立刻就被迫来了个急刹车。
由于持续降雪,课间操取消,但是却取消不了那帮运动型男生的日常活动,冰天雪地里就脱了外套穿着毛衣打球打到满头大汗,回了教室还要把毛衣脱掉,就穿着衬衫,这放在其他男生身上,是很令人讨厌的事,因为汗味、穿着不整齐体面会降低他们本来就低的形象分,但放在江逢身上,只能让人联想到“青chūn”、“朝气”、“性感”这一类的词汇。
其他人在冬天只穿校服外套,不穿校服衬衫,因为丑陋的校服还是能不穿就不穿,但江逢可能是过于乖巧听话,他穿了,甚至还穿的很好看。他微微拉开衬衫的领口扇风,漫不经心地一手转着球扔回班门口的袋子里,女生们就集体深吸一口气。
打完球回来后,果然如周知意所说,江逢与所有人都混熟了。勾肩搭背嬉闹着进教室,说话间回到座位,身边围了一群同学借给江逢笔记、问他各种问题,男女都有,仿佛根本不是第一天转来的。
他和自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不怪李碧微会喜欢他,慕谣看着他想。
“谣谣,想好了吗?”他一一收下笔记谢过大家,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慕谣,“帮帮我吧?老师也会帮忙的。”
“我必须得问清楚了,江逢,”慕谣严肃地说,“你到底为什么会认识我?”
江逢吃惊地说:“什么?我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3 妹妹
周围:“yooooo!”
路露:“我的天?你们都按颜值玩的吗?还有这种小团体?”
“青梅竹马?”慕谣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很小啊,”江逢的表情有点受伤,“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了。”
慕谣想说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这是正常人吗?但转念想到,不行,不能被大家知道自己小学还穿女装的事,还好这时又开始上课了,他就向江逢比了个“嘘”的手势,开始写纸条。
“我有个双胞胎妹妹……”慕谣写到这里时,江逢从背后凑近他,两手卷起来搭在他耳边说:“我不会告诉大家你穿女装的。”
他的声音非常有磁性,吐字清晰,气息也很稳,突然离得这么近,还压得这么低,呼吸chuī在耳朵上,慕谣写字的手都抖了一下。
“……名字叫慕斯,你可能是遇见她了。”慕谣写完,给他看,又把纸条抽回来补充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妹妹,你不要说出去。”
慕斯人如其名,是个甜美的女生,家庭甜美,性格甜美,长相甜美,谈吐也是,几乎人见人爱,说出来好像是个与慕谣毫不相关的人,但是也确实就是他的胞妹。
慕谣的家庭对于慕谣来说,就是个噩梦,但对于慕斯而言,则是一个能让她有求必应、随意呼风唤雨的王国。大多数汉族家庭有重男轻女的传统,但慕谣的运气可以去买彩票,偏偏就生在了一个极度重女轻男的家,因为父亲家bào,母亲很早就抛弃了这对双生子出国了,而后父亲又开始后悔,在孩子身上找母亲的影子,还qiáng行让慕谣也留长发、穿裙装,在慕谣升到小学被人欺负才知道这样不对、奋起反抗之后,又开始家bào慕谣。
而旁观了全程的慕斯,心路历程从害怕,到默认,再到理所应当,也不过花费了几天的时间。
小时候就发育不良的慕谣与慕斯看外表几乎是一样的,如果江逢是慕斯的朋友,说实话慕谣一句话都不想再同他讲了。
但江逢给他传回纸条,整齐地写着:我见过慕斯一次,她和我说过你是男生,但我当时没有相信,后来你亲口告诉我我才信的,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三年级的时候,我转学前,还送过你一个自己做的戒指,说以后会娶你。
慕谣心里狂奔过一万头羊驼,写道:那你应该知道我是男的吧?我不记得你,也没有这个戒指。
其实提到这枚戒指,他是有点印象的,保姆拿来一枚戒指,说是外面叫江什么的小孩送给慕谣的,慕斯先拿去看了看,说很喜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慕斯那时候早就习惯了随便拿慕谣的东西。
但是不记得江逢这个人就是不记得,再说别的也没有用了,那段时间在学校挨同学揍,在家里挨父亲揍,有一次耳朵被扇出血还差点聋了,可能会不小心脑震dàng、丧失过记忆也说不定,慕谣淡定地想。
江逢:你先上课吧,不打扰你,以后再说。
慕谣本来不想再跟他传纸条了,但鬼使神差地继续写道:我选理科,不听历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