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舟已经是这周全楼热议的焦点人物,大家伙不知道内情,都在背后议论四楼的小子摊上事了,是不是惹了什么黑社会,每天都有人往他家门上插恐吓信。
他本人虽不甚在意,可每天出门都要顶着大爷大妈们xshe线般的目光,着实令人头大。
周末一大早,自称受害人的唐安琪小姐上门寻仇来了,老楼隔音差,砸门的声音楼下烧锅炉的大爷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全楼上下更是起了个大早,在家悄悄竖起耳朵等着第一手八卦。
栾舟梦里颠来倒去全是雪姨扯着嗓子在喊:傅文佩,开门啊!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在屋里不出门,我知道你在家!
栾舟:“……”
惊醒后一摸后背,全被冷汗打湿了,然后就听见,还真有人在敲他家门!
从猫眼看出去,安琪小姐一张整容脸有点变形,割坏的双眼皮像青蛙一样鼓出来,嘴里不住地喊:“栾舟!有胆你就出来!”
栾舟叹了口气,幸亏这是大白天,要是半夜看到此景,他还真不一定有胆量开门。
与其放任她在外面胡言乱语,让邻居们看免费的笑话,不如大家坐在一起,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栾舟先放她在门口晾一会,自己进去洗了把脸,把汗湿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拾倒地能见人了,才打开门。
他的身高在男生里不算出众,一米七八,但以前楼层都低,所以站在那里还是直bī门框。
安琪小姐被他扑面而来的气场镇住了一瞬,立马又恢复成一根上蹿下跳的pào仗。
栾舟侧过身,把她让进屋,一进门唐安琪就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还顺手抄起餐桌上一根huáng瓜当防身工具。
栾舟不禁暗叹:“真是风一样的女子。”
茶几上还摊着没来得及收的就业合同,和那几张血丝糊拉的恐吓信。
唐安琪直接忽略自己的大作,拿起那份合同,随手翻了两下,劈手朝栾舟丢过来。
“好啊,白纸黑字的合同都印着呢,这下铁证如山,你们果然是一伙的,骗小女孩的钱不坏良心么!”
栾舟看她自己提出来了,刚好有机会解释:
“你先别着急,这几天我分析了一下前因后果,怀疑这是个新骗术,你听我说…”
安琪小姐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栾舟:“……”□□妈。
紧接着,安琪小姐爆发了一阵摧枯拉朽的啼哭,扯纸巾的架势像在扯哈达。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哭二闹把栾舟折磨地没脾气,然后顺理成章地搬出背后靠山。
唐安琪哭了一阵哭累了,脸上顶着两个大沙包,开始一边啃huáng瓜一边打哭嗝。
栾舟哭笑不得,看样子他俩暂时是无法正常jiāo流了,只好道:
“那安琪你说想怎么办吧,这件事我确实有责任,看到你变成这样,咳(憋笑)我也挺抱歉的。”
唐安琪把huáng瓜拍到桌上,愤然起身,指着他鼻子道:
“你以为一句道歉就完事了?我告诉你,我已经把你的所作所为通通告发到街道办事处了,等着法院传票吧!”
栾舟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突然爆发狂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大姐…哈哈哈,我好怕怕哦,你出这种事居然不报警,跑去告诉你们那什么街道办事处?哈哈哈哈哈哈,我等着他们派人来抓我哟。”
在他心里,街道办事处是跟社区居委会,妇女联盟协会一样的存在,这姑娘脑子有坑吧?
唐安琪果然被他气的鼻孔冒烟,怒道: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站在楼道里喊,让街坊邻居都听听你gān的勾当。”
栾舟没好意思告诉她,就算她喊破天也没关系,他连对门住的叫什么都不知道,作为全楼上下唯一一个编外人员,根本没在怕的。
本来是想好好解决问题,大不了自己吃亏赔点钱,换他毁了容怕不是要疯,何况人家一个小姑娘。
可这姑娘太奇葩了,从出事起就跟疯狗一样咬住他不放,比起脸,显然更该整的是脑子。
面对傻bī,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忍她让她纵容她,把她惯成一个大傻bī,再丢到社会上被教做人。
至此,栾舟决定当一朵安静的壁花,静静看着安琪小姐跟个摔pào似的骂出素质十八连,还扬言要一起去办事处当面理论。
唐安琪:“你现在就跟我走一趟,看到了南风哥哥那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栾舟已经百无聊赖地磕了一地瓜子皮,拍拍屁股站起来:南风哥哥又是何方神圣?唉算了,管他南风北风,任尔东西南北风,我秭归然不动。
他朝唐安琪报以粲然一笑:
“好啊,你带路”,
不出意外地收到一记锋利的眼刀。
无轨电车吭哧吭哧绕过了大半个九如市,颤巍巍地扎在路口,公jiāo电子播报还没普及,向上头申请了八百十次了,批准迟迟发不下来,售票员只好每天身兼数职,到地方就拄着个大喇叭半死不活地报站:
“五一路到了,有需要下车或换乘的乘客从后车门下车。诶那小孩,知不知道礼让老人呐?说你呢,丫跑的还挺快。”
车门一开,一群人呜呜泱泱拥到门口,大爷大妈们除了腿脚不灵便,还人手掂着个小马扎,一人能占两人地,小小的车门从外面看跟挤牙膏似的。
唐安琪显然是投机取巧的一把好手,三两下就突出重围,跳到地上。栾舟则被一群大爷大妈挤得左支右绌,最后一个才下来。
五一路是九如市老牌的杂货一条街,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从街头热闹到街尾,一整天都门庭若市。
唐安琪从小在这长大,去哪都轻车熟路的,栾舟也来过不少次,但光注意吃的了,从没留意过这还有个街道办事处。
穿过热闹的街区,他们拐进巷尾一道胡同,栾舟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顶上镶着金灿灿的五个大字:金建四公司。
从起名到雕工,无不彰显着煤老板财大气粗的土豪气质,栾舟摇摇头,决定还是少看两眼。
没想到刚还在心里默默吐槽,转瞬就打脸了,胡同尽头是一方小院,甫一踏进去,一幕斑驳陈旧的老电影画面铺陈展开。
栾舟有一刹那惊艳,随后细细打量起来,居中的是一栋二层小楼,通体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连房檐翘起的红瓦上也不能幸免。
四方形的院落按东瓶西镜的风水格局,左边立着一把摇椅,茂盛的紫藤萝条蔓披头垂下,显然是有人用心打理过的。右边摆着两口腌咸菜的大缸,里头游着几尾胖头圆肚的锦鲤。缸底密密麻麻铺了一层硬币。
“你们这还能许愿啊?”
栾舟福至心灵,也从兜里摸出来一枚丢进去,等到飘悠悠沉底才发现,丢了枚游戏币…
栾舟:“…额,锦鲤大王别见怪啊。”
那厢风风火火的安琪小姐已经飞进屋了,栾舟跟过去,走近才看到小楼门前挂了张简易的牌匾——五一路街道办事处,这真是他头回见到周末还按时办公的机关部门,天花板上的吸顶灯像变色龙一样忽明忽灭,透着一股年久失修的味道。
从他的视角向里面看去,唐安琪正抱着一个男人的手臂玩猴子dàng秋千,还一个劲地撒娇:
“南风哥哥你要答应给我做主~”
栾舟一身jī皮疙瘩,觉得女人简直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她们能同时拥有好几副面孔。
比如他老妈,小时候的记忆里,她总是能一边和老爸吵的不可开jiāo一边眉开眼笑地喂他吃饭。还有唐安琪,初见他时是一个样,上门兴师问罪是另一个样,现在对着什么南风哥哥又像换了个人。
“呼~搞不懂。”栾舟放弃思考,走了进去:
“那个,请问——”
话音未落,一个男人三步并两步冲上前,热情的同他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