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弯腰亲了亲小孩的额头，想走又不舍得走，林奶奶又推他，他不得不走了，“林老师，孩子的事先不要让我父母知道……谢谢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林奶奶打断他的话：“是我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家小衡的病是好不了的。”男人临走前，又指了指林致远：“是小均的孩子吧?都这么大了！脸上怎么了？没给看看?”

林奶奶只管推他出门：“快走吧！”

男人终于上了车，小轿车倒出了大门，拐个弯，很快不见了踪影。

西屋有三间房，中间一间是小客厅，放了桌椅沙发，北间是林爸林妈的卧室，一直空着，南间是林致远的房间。

林奶奶坐在沙发上，一手搂着林致远的肩，一手摸着他冻得皴裂的手，叹了口气，“致远啊，乖孩子，你以后把林鹿当成弟弟疼吧，他上了我们家的户口，名义上是你爸妈的儿子了。无论谁问起来，你都说是你弟弟，在南方偷偷生的。”

林致远虽然话不多，却并不傻，他的两颊在冬天的寒风中也皴了，红通通的，没了孩子的水灵，只一双眼黑亮黑亮的，这双黑亮的眼睛盯着林奶奶：“奶奶，我们家哪来的钱jiāo超生罚款？他不是我弟弟，为什么上我们家的户口?那我弟弟以后要上户口还能上吗？”

林爷爷嘴笨，林致远的一串问题他答不上来，林奶奶搂了搂林致远：“乖孙，你小小年纪，怎么操心这么多呢？小鹿的罚款是他家自己jiāo的，你弟致浩的户口也顺便一起安上了，你爸妈这几年在g市做小生意，几万块钱还是挤的出来的。你就记住，你妈超生了两个，大的在南方上小学了，小的自己带不了，就送回老家了。”

爷爷回堂屋了，堂屋也是三间，中间是客厅，两边是爷爷奶奶和叔叔的房间。奶奶洗漱后却留在了西屋，新买的chuáng并不是小chuáng，1米5宽呢，能睡下两个人。林致远1米2的小chuáng贴着西墙，林鹿1米5的大chuáng贴着东窗，那是林致远原来放书桌的地方，为了挤下这张chuáng，书桌被搬到小客厅去了。两张chuáng之间还空出1米多宽的走道，chuáng头并排放了两张崭新的chuáng头柜，现在，两个chuáng头柜里塞满了奶粉，衣服，书籍，全是林鹿的。

小孩一夜睡得很好，不哭不闹，第二天是星期六，林致远一觉睡到自然醒，这一年正好全省高呼减负，林致远所在的初中是不补课的，周末能放两天假。他八点才醒，揉了揉眼，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然后就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林鹿蜷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盯住林致远。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一会，谁都不说话。林致远先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穿好上衣，他一掀被子，开始穿毛裤，被子带起的风凉凉的，林鹿怕被凉风扫到，往自己被窝又缩了缩，还是没说话。林致远下了chuáng，穿好鞋子，要出去了。

手刚碰到门把手，“哥哥，”一声软软嫩嫩的呼唤，林致远停下动作，回头看。

“哥哥，给宝宝穿衣服。”林鹿还躺在被窝里，但是两只手都从被窝里伸了出来，要抱抱的姿势。

林致远没理他，开门出去了，他站院里喊了声“奶奶”，林奶奶从厨房出来，“他喊你给他穿衣服！”林奶奶走过来，用手指戳了下林致远的脑门：“别他他他的，要喊弟弟，跟我进来，学学怎么照顾弟弟。”

林致远跟着奶奶又走回了西屋，心里想的却是：这世界上，最讨厌的物种就是弟弟了。自私、小心眼、护食、撒谎大王，抢爸爸妈妈，现在又来一个弟弟抢爷爷奶奶，还要把自己也抢走。这倒霉孩子，我才不伺候！

林鹿还缩在被窝里，眼里已经汪着泪了，一看林奶奶进来了，汪着的一包眼泪立刻淌了下来。

“肯定要告状了！”林致远心里想。

“奶奶，憋不住了，要小便！”林鹿从被窝坐起来，又伸出两只手要抱抱。

林奶奶赶快抱起他，给他匆匆披上外套，套上拖鞋，让他站到地上，又把chuáng下的小尿罐拽了出来，林鹿从秋裤里掏出小j，叮咚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小鹿真乖，不哭了啊！以后想要小便可以喊哥哥，不要憋着。”林奶奶一手帮他拉着外套，一手帮他擦眼泪。

尿完，林奶奶问：“还睡吗?”

林鹿摇摇头：“被窝不热了，要起chuáng。”

林奶奶把他塞回被窝坐着，先给他穿上一件毛衣，又穿上一件羽绒服，然后才掀开被子给他穿裤子，套上一双翻毛小皮靴。很快，一个一身黑衣的酷酷的小男孩就站在了屋里，小孩把双手使劲向脑袋后头伸，拽住了帽子，把羽绒服帽子严严地捂在了头上，帽沿一圈毛绒绒的白色狐狸毛蓬蓬松松地包住了一张包子脸。

“小鹿啊，在屋里还戴帽子吗?”奶奶问。

“奶奶家冷。”仿佛为了证明真的冷，他又把帽子拽紧了些，一双大眼睛快被狐狸毛遮住了。

“吃个热乎乎的早饭就不冷了，回头奶奶再给你买个热水袋。”

第3章 弟弟和小狗

奶奶帮林鹿洗了脸刷了牙，把他抱到饭桌边坐好。厨房和吃饭的地方都是在东屋，林鹿可能没见过这样砖砌的灶台，东瞅瞅西看看。

早饭很简单，熬出了米油的清粥，自家腌的小酱菜，jī蛋饼。林爷爷不在家，去A市看小儿子林衡了。

林奶奶把jī蛋饼切成小块，推到林鹿面前，

正好有邻居敲门，林奶奶出去开大门。林鹿手里抓着筷子，看了看拿着筷子夹菜的林致远，小声说：“哥哥，要勺子。”

林致远没答理他，转身去橱柜里拿了勺子扔他碗里，溅出了几粒米粥，林鹿眨巴眨巴眼，却也并没有哭，低头吃起粥来。

几个邻居和林奶奶一起进来了，林奶奶坐下来，一边拿起筷子夹了几根小菜放到林鹿碗里，一边说：“我就不招呼你们了，得伺候我家小鹿吃饭，饭要凉了。”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大家也不用客气，自己找了小板凳坐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

“听你家老头说小衡都找到工作了？不是才大三吗？”

“这就是你家小孙子?长得真好，到底是在大城市长大的，一点不像农村人。”

“要不是小衡的病把家底掏空了，小均肯定早就要二胎了，你家那时候日子过得红火，又不是罚不起钱。”

“就是嘛！小均两口子在南边肯定挣了大钱，要不能又生两个?还都给落户口了，至少得罚十万吧！”

林鹿可能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只是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粥。

又一个邻居问：“长的这么水灵，叫小鹿是吧？以后跟爷爷奶奶过，想不想爸爸妈妈呀？”

林鹿吧嗒砸下一颗泪珠子，滚进了粥里，“想妈妈……呜呜呜……妈妈……”

邻居没想到随便逗逗把小家伙逗哭了，不好意思起来，“这可罪过了，把这么俊的小人儿逗哭了，小鹿不哭，等会去我家看小狗，我家的小狗可好看了，送你一个要不要？”

“呜呜呜……要……小狗……也要妈妈……”

林奶奶把小孙子抱到腿上坐着，轻轻拍着后背：“小鹿不哭，小鹿乖，再吃点jī蛋饼就去看小狗?”

“呜呜呜……不吃……现在就看小狗！”

好不容易哄好了，林奶奶饭也不吃，就拉着林鹿的手和邻居一起去隔壁看小狗了，剩下林致远一个人，郁闷地一扔筷子，不想吃了。他在厨房坐了一会，觉得无聊，就也跟去了邻居家。

邻居家有一窝小奶狗，天太冷，小奶狗难养，一只也没送出去呢，有几家想要的，也说等壮实点再要，现在抱回家也不一定能养活。

林鹿一看到小奶狗，就松开了林奶奶的手，蹲在了狗窝边。所谓的狗窝，就是一个大纸箱子，垫了旧棉花旧衣服，几只小狗挤成一团在睡觉。狗妈妈已经被提前牵出去了，要不然它护着小狗，外人都不能靠近纸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