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了笑,陆熠避而未答。
第五名可以得到一套水彩,陆熠去领奖时意外看到了何一晗。后者笔直地坐在一把凳子上,手里拿了张纸,念着编号和奖品。他身边一个短发女生忙得团团转,负责从好几个大纸壳箱子里找出对应的东西来。
下一场比赛还有一个小时,陆熠不急着赶去,反而恶作剧地绕到何一晗身后:“喂!你怎么欺负人家女孩子?”
他本想吓唬何一晗一下,没想到对方站起来得太过迅猛,反而把他自己也吓到了。
“你怎么在这?”何一晗有些后悔失态。
陆熠实话实说:“我来拿奖品的。”
“现在发的是八百米的奖品。”
“对啊,我就是……就是帮同学来拿的。”机智地改口成功,陆熠又有些好奇道,“怎么感觉我的事你都一清二楚?”
何一晗垂下眼:“我这里有报名表。”他怕陆熠再去细想,忙从身边那姑娘手中拿过来唯一剩下的水彩。
陆熠伸手接住:“谢了。你忙啊,我回去了。”
“等一下,”何一晗叫住他,塞了块巧克力在他手心,“比赛加油。”
这巧克力使陆熠联想起了之前在便利店收到的糖,觉得很奇妙,那个时候他还是心怀戒备,没想到仅仅几周过去境况就大不相同了。
与何一晗同组的女生崩溃地看着陆熠顺走了Maxim巧克力。搞什么?她累死累活地替何一晗承担体力劳动,拒绝他帮忙的请求,还故意提及自己忘了吃早饭,不就是觊觎那块破东西嘛!居然特地给别人留着,还是个塔高的臭男人!
何一晗能察觉到女生对他的好感,也能很敏锐地发现对方的情绪变化,不过没兴趣放在心上。女生气鼓鼓地说自己要先去食堂吃午饭了,他嗯了一声,并不挽留,只对她上午的忙碌表示了礼貌又疏离的感谢。
陆熠勉qiáng度过了第一天的赛事,他基本没在观众席坐过,散场时才过去拿着校服外套离开。摸出衣服里的手机,他随意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有六个未接电话,同样的号码,最近的于十二分钟前挂掉。那是他给妹妹买的手机号,陆熠心里一紧,慌忙回拨过去。
电话立刻被接通了,带着哭腔的童声传递过来:“哥,妈妈又喝醉了。”
陆熠皱起眉头,缓声道:“然然,不怕,回你屋里去把门锁上,乖乖的,我马上回家。”
陆韵然今年十岁,小学四年级,已经很明白一些事理了,她知道哥哥赶回来至少要在路上颠簸一个多小时,况且被抓到还会算作逃课处理。抽噎了一下,她拒绝道:“哥哥,不用你回来。妈妈今天没有跑来和我诉苦,就是把客厅的杯子都砸碎了,她吐了半天,现在已经睡了。我、我刚刚有点被吓到才打你电话,已经没事了。”
“是吗?真的不用我回去陪你?”
“嗯,不用的。”陆韵然听到他的声音就安心许多。两人闲聊了几句,小姑娘心里存不住话,跃跃欲试地开始炫耀自己的成绩,“对了哥哥,昨天上数学课老师考了一张卷子,我是班里唯一得了满分的!”
“这么厉害啊,”陆熠笑道,“不愧是我的妹妹。”
“略略略,臭不要脸!”
“敢骂哥哥?我明天放假,回去检查你的考试卷,看看是不是真拿了一百。然然应该也放假了吧,今晚不许熬夜玩电脑,听见没?”
“知道了,哥你真啰嗦。”陆韵然懒得听他唠叨没用的东西,“我要挂了,作业还没写完呢。”
“作业急什么,最后一天补上就行。”
陆韵然气坏了:“有你这么教育小孩的吗!”她嚷了一声“臭哥哥再见”,愤愤然捏断电话。
陆熠被迫听忙音,还听得挺开心,一转念想起他那不靠谱的妈,笑容又渐渐维持不下去了。叹了口气,他去双杠上压腿半小时,这才慢悠悠晃到食堂吃晚饭。
饭没能顺利吃完,因为董晶又打来了电话。陆熠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心想今天真是和家人联系的好日子。
看来他这位母亲大人是睡醒了,酒没醒。
摁下接通键,陆熠把手机举到耳边,同时识趣地离开吵闹的食堂寻了处僻静地方:“妈,怎么了?”
女人嘿嘿的笑声持续了半分钟,陆熠沉默地听着,终于等到她开口说话:“小鹿,我想你爸爸了,你不想他吗?”
“……想。”
“我今天在店里洗盘子,不小心打碎了一盒,被骂了。”董晶情绪激动起来,呜呜啜泣,“那么重,我怎么抱得动嘛,要是你爸爸还在,我、我……他凭什么骂我!谁还不能犯个错了,那么凶,我不想活了,活着好累。小鹿,活着好累啊。”
陆熠坐在马路牙子上,随手揪掉砖缝里生长的杂草:“别想这么多了,快去睡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董晶察觉到他语气的冷淡,嘟嘟囔囔地道歉:“小鹿,妈妈不是故意不守承诺的,实在因为心情很差……你没有生气吧,对不起了,我下次一定忍住,真的不再喝酒了,我保证!小鹿,小鹿,你理解一下我。”
陆熠勉qiáng笑道:“我相信你。好了,妈,快去睡吧,不然明天又要闹头疼。”他挂断电话,扔掉被□□的小草,十分想抽根烟。
烟是没有的,因为缺钱,戒掉很久了。忽然他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块巧克力,收到之后忘了随便塞在哪了。翻了翻,他从裤兜里把它找了出来。
也不知道什么牌子,包装挺jīng致,这点倒是和它主人蛮相似的——漂亮,并且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鬼东西,居然想和他这种人jiāo朋友。陆熠撕开锡纸外皮,咬了一大口,咀嚼缓解了他烦躁的心情。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其实并没好起来,可他仍然相信这句话,不信,恐怕会变得更糟,不信,然然要怎么办呢?
第二天,陆熠跳高时落地姿势不对,导致左手腕舟骨骨折。负责比赛看护的体育老师立刻把他送到了学校附近新开的医院。幸好移位不严重,打石膏固定即可,无需手术。
白大褂医生处理完毕,把拍的片子放在一旁,安慰陆熠道:“放心吧,好好养着,快的话几个礼拜就愈合了。给你开了点消肿镇痛和活血化瘀的药……”
“药先不用开了。”陆熠插话道。
那医生一愣,去看站在旁边的体育老师:“这个,不吃药会很疼的。”
体育老师也劝道:“同学,你不用担心,医药费找班主任报销就可以。”一中每年都会拨给各班主任一些经费,用于处理各种状况或举行班会活动,他这话本也没错,只是他不了解陈远征和陆熠不同寻常的关系。
陈老师才不会出钱给班里的老鼠屎。
陆熠摇了摇头,很坚决道:“没关系,不用药也可以。”
医生退而求其次:“好吧,那你把药名记着,不在我们院买也可以,普通药店都可以买到。二十五号来复诊。”
“好,谢谢。”
体育老师跟着陆熠离开医院,殷切嘱咐道:“最近都不要再动这只手了,舟骨骨折比较不容易愈合,记得多吃补钙的食物。哎呦,你刚才摔下来可吓死我了。”
陆熠点头一一应下,心想还好,坏的不是右手或腿,不然他该没法子骑电动车回家了。陈远征怕陆熠带伤回到班里的观众台会引发骚乱,勒令他治好伤就回宿舍去。
陆熠乐得清闲,放松地躺在chuáng上回复姜美麟发来的QQ消息。
美美的锦鲤:陆哥,你怎么样了?怎么还没回来?
ぺ薄荷微涼透誐芯ξ:没事,小伤,养几天就好了。我在宿舍反省呢。
美美的锦鲤:反省什么?
ぺ薄荷微涼透誐芯ξ:为何石膏依然没有减损我的帅气。
美美的锦鲤:刚刚是谁在大声放屁?
美美的锦鲤:班主任太过分了,你gān嘛要替别人比赛?你根本也不会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