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驰进不去,他躲在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就是不愿意离开。
透过一排排的落地窗,猜测着哪一间是周怀璋的卧室。
夜深了,飘起了雪花,很冷,纪驰冻得打哆嗦,他摸出烟盒,一口气抽光了里面所有的烟,呛得肺疼。
抽完了烟,把自己冻得透心凉,纪驰决定回家。
手机早就没电了,车也打不到,只能慢吞吞地走。
也不知走了多远,身后传来一阵引擎轰鸣,一辆玛莎拉蒂横插进纪驰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纪驰吓了一跳,抬起头就看见周怀璋怒气冲冲地从车上跳下来,扯着他的衣领,吼:“你他妈作什么死,大半夜的不回家!”
别墅里的老管家找不到纪驰,一时心慌把电话打到了周怀璋这里。
周怀璋原不想管他,挺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转念想到纪驰在夜店里那副没安好心的撩人样子,突然有点放心不下。
孩子大了不会丢,但是保不齐会碰上其他的糟烂事儿,这才披上衣服追出来,连新到手的小男孩都顾不得了
纪驰看着他,不认识似的,半响,冷笑道:“你不是一直盼着我去死吗?我是你的耻rǔ,你的污点,你连都看不愿意看见我,死了正好gān净!”
周怀璋狠狠皱眉:“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纪驰拽回自己的衣领,目光燃烧着,熊熊似火,那张本就漂亮的脸愈发生动,像个妖jīng:“既然不喜欢我,何必把我留下,随那女人一道处理了,岂不gān净?周老板做得亏心事已经够多,横竖不差这一件!”
周怀璋气得想抽他:“谁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纪驰梗着脖子:“不用教,天生就会!有本事你就打,打死我也好,省得看你们这些人的脸色,受窝囊罪!”
周怀璋这个气啊,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拽纪驰衣领时,发现孩子居然冻得浑身冰凉,于是气上加气,把人拎起来,丢进车厢,带回了周家老宅。
纪驰冻得不轻,发起了高烧,烧得都有点糊涂了,踩着客房的枕头大骂周怀璋不是东西,骂周家满门没一个好玩意儿。
周怀璋掐着纪驰的脚踝把人按倒在chuáng上,道:“你也是周家的人,不是好东西的队伍里也有你一个!”
纪驰翻身跳起,挂在周怀璋身上张嘴便咬,咬他的肩膀他的脖子他的耳朵他的脸,留下一串口水印。
周怀璋疼得吸气,有心抽他两巴掌,低头一眼,纪驰通身雪白的皮肤,一巴掌下去准会留印子。这么一想,居然就心软了,由着纪驰无法无天,踩到他头上作妖。
打了针,灌了药,纪驰也折腾累了,终于安静下来,巴掌大的小脸陷在厚厚的被褥里,昏昏欲睡。
闹的时候是真烦人,安静睡着的样子,也是真好看。
周怀璋锤着酸疼的老腰,轻手轻脚地给纪驰掖了掖被角,正要离开,衣摆一紧,纪驰可怜巴巴地瞅着他,眼睛里全是水光,快要哭出来了:“你抱抱我吧,我好冷。我错了,我再不惹您生气,你别走,行不行?”
纪驰这话三分真情,七分假意,有借病卖惨的意思,但他是真的想让周怀璋留下。
他迷恋这个人,渴望靠近他。
周怀璋想,爹啊,你这是给老周家留了个祖宗!
一边叹气一边掀开被子躺在纪驰身边,纪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周怀璋怀里,小动物似的蹭着他的喉结和下巴,十分乖巧,一点都看不出方才跳脚骂街的样子。
除了chuáng伴,周怀璋从未与旁人亲近过,怀里突然多了个又乖又好看的儿子,他有点不知所措,试探着摸了摸纪驰的头发,道:“恨我吗?”
纪驰闭着眼睛,枕着周怀璋的肩膀,小声道:“从今天起,对我好一点,就不恨你了。”
纪驰穿着周怀璋的睡衣,码数太大,很宽松,他故意将上衣下摆卷起来,露出细瘦的腰。周怀璋将手搭在纪驰的腰上,掌心下的皮肤光滑细软,绸缎似的,突然就有点心猿意马,思绪止不住地往下三路跑。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纪驰的脚趾频频蹭过周怀璋的小腿,有点软,还有点凉。
生躺了半个小时,周怀璋实在受不了了,翻身坐起,说,你睡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想吃什么要什么,尽管开口。
纪驰也不生气,拥着被子坐在那里,乖巧点头,说,早餐想吃蟹huáng包子和瘦肉粥。
周怀璋说了声好,开门出去了。
夜色深浓,客房里一片昏暗,纪驰静坐了一会,突然笑起来,鲜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像个嗅到了血腥味的小妖jīng。
纪驰一觉睡到正晌午,醒来时神清气慡,烧也退了,打着呵欠爬起来,找保姆要吃的。
他倒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纪驰洗了脸,顺着白色的木质楼梯走下来,揉眼睛的动作一顿。
客厅里站着一个人,男的,很年轻,只穿了件白衬衫,扣子系的歪歪扭扭。没穿长裤,衣摆下是两条笔直的腿,长且细,非常好看。
男孩背对着纪驰,赤脚站在那里,将百合花插进花瓶,黑胶唱机缓慢运作,音乐的声音飘出来,是一首法语老歌,调子轻快。
纪驰啧了一声,心道,周怀璋这老东西的品位真不错,什么人间绝色都给搞到手了。
男孩听见脚步声,转过身,一张白`皙秀气的脸,眼睛圆圆的,看见纪驰也不惊讶,笑了笑,说了声:“早啊。”
纪驰的目光在那人身上绕了一圈,白衬衫明显尺码不合,同自己身上的睡衣一样,应该都是周怀璋的。
他笑,纪驰也笑,两个小狐狸棋逢对手。
男孩自报家门,说他叫乔逸,安逸的逸。
纪驰看他一眼,道:“周怀璋呢?”
乔逸笑吟吟的:“怀璋在书房,他说想吃我做的虾仁蔬菜粥。你要不要也尝尝,很好吃的,怀璋很喜欢。”
一口一个“怀璋”,叫的倒是挺亲。
纪驰在沙发上坐下,屈起一条腿,笑着道:“不想喝粥,煮碗面吧,西红柿jī蛋面。”
语气算不上轻怠,有点像宝二爷使唤晴雯,小少爷使唤粗丫头。
乔逸用湿巾擦了擦手,自顾自地道:“你叫纪驰吧,驰骋的驰,我听过你的名字。”
这话的意味格外深长。
听过他的名字,哪听来的?是旁人的闲言碎语,还是周怀璋嘴里?
若是前者,那必然不是什么好话,若是后者,说明周怀璋没拿乔逸当外人。
纪驰不自觉地警惕起来,眼睛里带着点厉色。
乔逸凑过来,靠近他,轻声道:“今年高三了吧,听说你成绩不错,怀璋想让你出国深造呢。怀璋很少心疼人的,我可真羡慕你。”
羡慕是假,挑衅是真。
以纪驰如今的尴尬地位,若是真出了国,怕是很难再回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周怀璋,都得两说。
到底是孩子心性,沉不住气,纪驰瞬间就慌了,腾地站起来,撞翻了小桌上的白瓷瓶。
咣的一声,满地碎片,乔逸赤着脚,故意踩上去,啊的叫了出来,疼得发抖。
周怀璋从楼上走下来,正看见这一幕,皱眉道:“怎么回事”
乔逸疼得直吸凉气,qiáng撑起一张笑脸,软着嗓子道:“小驰说想吃jī蛋面,我正要去做,不小心打翻了花瓶,踩着碎玻璃,不碍事的。”
纪驰上前一步,拦在周怀璋面前,道:“乔逸说你想送我出国,是真的吗?”
周怀璋看了乔逸一眼,不悦道:“还在考虑,你就是为这事闹得jī飞狗跳?”
纪驰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又疼又恨,他咬了咬牙,故意道:“这么不想看见我吗?巴不得把我撵到天边去?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生下我?错是你们犯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把惩罚都搁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