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天亮的时候查克在扶手椅上醒来,疲乏地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换了个姿势,又睡了过去。阳光照到脸上的时候才再次睁开眼睛,浑身上下都在疼,太阳xué尤其,烈酒留下的告别礼物。查克shen呼xi了几次,说_fu自己起来。他踢到了地板上的空酒杯,它滚到chuáng下,查克揉了揉鼻梁,决定假装没看见,走进浴室里。
他没有在餐厅找到路易,只有公爵夫人在那里,收音机开着,播音员正在描述昨天shen夜在迪耶普的惨烈战斗(注1),皇家海军和加拿大远征军试图登陆并占领这个法国港口城市,并未成功,伤亡和战俘人数尚未确定,但那些加拿大人多半回不来了。查克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前都没有见过收音机,也许是路易让人把它拿走了,把战争的消息挡在这些擦得透亮的玻璃窗外面。查克躲在走廊上听了一会,在播音员开始讲折损的登陆艇时悄悄溜走了。
土耳其厅也没有人,查克琢磨了一会地毯的花纹,退回温室里,绕过可可树,推开侧门,走进花园。这是个晴天,但空气里还是弥漫着雨水和泥浆的气味,花圃之间的狭窄土路还没有从两天前的bào雨里恢复,一些地方gān了,另一些还是浑浊的泥浆。即使没受过追踪训练,也能迅速发现路易的踪迹——一个孤单的鞋印,外加拐杖留下的凹坑,在*润的泥地上就像路标一样明显。
他最终在秋千旁边找到路易。秋千挂在一株橡树粗壮的横枝上,从shenshen嵌进树枝的铁环看来,应该有好几代人在这里玩耍过。橡树霸占了一整个小土坡,树*覆盖的地方几乎寸草不生,像是被故意焚烧过一样。橡树总是这样的,看起来安静敦厚,实际上像个qiáng盗一样抢占所有水和阳光,查克不记得这件事是谁告诉他的了,也许是老爸。
路易坐在秋千上,抓着粗糙的麻绳,看着远处。查克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连绵的草地,初升的太阳把尚未散去的晨雾染成剔透的金色,稀疏的树林在其中若隐若现,像尚未完成的剪纸。一只孤零零的鸟儿在雾气里穿行,并不着急,可能是在慢悠悠地测试风的角度。
“曾祖父造这个秋千的时候,从这里能看到湖。”路易开口,没有寒暄,也没有铺垫,“一个小湖,‘口袋那么大’,但是很shen,而且湖岸像断崖一样倾斜,有个车夫淹死在里面,那是个bào风雨夜,整辆马车滑下去了。后来小溪改道,湖就消失了。不过时不时就有人宣称自己见到马车夫的鬼魂,和不存在的马车一起翻进不存在的湖水里。”
查克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好把手ca进口袋里,点点头:“好吧。”
“说不定以后也会有倒霉的渔民在海峡上看见幽灵飞机,一次次地坠毁在海里。”
“我从没这么想过。”查克诚实地回答,海峡这个词提醒了他,“我刚才在收音机里听到——”
“迪耶普,我知道,今天一早收到电报了。比_geng山还在清点,情况不太好,我们损失了六架飞机,两架失踪。”他沉默了一会,摇摇头,“本应该由我来带队的。”
但他们都明白这不会有什么实质区别,小队长通常指挥三架战斗机,最多六架,再怎么优秀也不见得能在上百架飞机的混战中扭转局势。查克清了清喉咙,试着笨拙地提供一点安慰:“这不是你的错——”
“查尔斯。”路易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很轻,但查克还是马上住了zhui,“我们能谈些别的吗?。”
可是除了战争,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呢?查克想这么问,没有说出口。橡树的庞大树冠在头顶轻轻晃动,沙沙作响。路易碰了碰查克的手,握住他的手腕:“还有,对不起。”
“为什么?”
“昨晚的不愉快。我告诉过你了,M_亲并不是一个特别和蔼的人。”
“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老爸。他们两个说不定会很谈得来,虽然我老爸不懂得怎样给骂人话裹上糖_yi,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我第一次觉得你有道理,中士。”
“既然你又开始取笑我了,证明你恢复正常,不再是一位忧郁诗人了,欢迎回来,长官。”
“我从不——”
他没能说完这句话,查克弯yao吻了他,手掌轻轻按着他的后脑,路易抓紧了他的_yi领。两人过了好久才气喘吁吁地分开,下意识地四下环顾,担心园丁或者守林人看见他们,晨雾散去了,除了轻轻摇摆的榆树和野草,花园和草地上都没有任何动静。
“我从不‘忧郁’。”路易继续申辩。
“哦,是的,你是我见过最快活的人,一个真正的喜剧演员。”
“你连讽刺也学得很到位。”
“我有一个很Bang的导师。”
路易叹了口气,“你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喝一杯茶吗?”
“非常想。”
——
在八月余下的时间里,他们没有再谈起战争,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个血淋淋的、布满铁蒺藜的话题。路易的伤逐渐好转,终于可以丢掉拐杖,先是借助家具或者查克的手臂在_F_间里慢慢绕圈,然后一点点扩大活动范围,到花园里散步,上下楼梯。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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