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拿了个塑料袋子铺在凳子上,说:“让孩子坐这上面吧!”
张氏脸色有点难看,知道赵金花是嫌娃娃脏,可不就是坐一下板凳吗,至于当着人面这样吗?刘拐子也挺尴尬,瞪了眼赵金花,就说:“你gān么呢?这几个意思啊?”
赵金花见刘拐子居然还敢瞪他,眼睛瞪回去比刘拐子还大,就说:“怎么?我又没做错,他一个要饭的,那万一身上有跳蚤呢?弄我身上怎么办?敢情凳子不要你洗,你充大方,我来你家才几天,你看看从里到外给你收拾的,多gān净?我这累死累活的为谁啊?你说为谁!”
说着眼高于顶进了屋,刘拐子不敢追着骂,他身残,娶来这么个漂亮老婆不容易,只能回头跟张氏道歉说:“张妈你别介意,金花就那脾气,你别理她。”
说着偷偷就把那胶带子扔了,过去把娃娃抱上板凳,给他剃头。
娃娃有点害怕,瑟瑟发抖地看着张氏,张氏给他好吃的,孩子都天真,在娃娃心里,现在除了他爸爸阿清,就张氏最亲了,张氏朝娃娃慈爱的笑了笑:“乖,别怕,叔叔给你剃个头,娃娃就能成漂亮娃娃了。”
娃娃没听太懂,不过看着没刚刚那么紧张了,张氏回头见阿清蹲在娃娃面前一眨不眨看着,半长的头发挡住了眼睛,好像生怕别人伤了娃娃似的,张氏过去就跟他说:“阿清?你别紧张,你刘兄弟手艺好,不会伤到娃娃的,一会儿你们剪完头,回去大妈给你们洗热水澡。”阿清听了这话,似乎有了反应,抬头去看张氏,张氏看着他,眼里闪着光说:“阿清,我知道你想对那个孩子好,对不?可你首先得让你自己看着像个人,别人看不起你,你无所谓,可要是别人也那么看着娃娃呢?你也不介意吗?这世道活着的人,谁都不比谁高贵,只有自己看不起自己的,大妈活了这么多年,明白了一个道理,人活着,不可能只活给自己,还要活给别人看,可这为的可不是别人,为来为去,都是为了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
刘拐子低着头给娃娃剃头,愣是没敢抬起脸来,张氏这话说给阿清听,也是说给他听,阿清能不能听懂,他不知道,反正他听得明白,赵金花刚刚gān的那事确实不好看,再不济,你也得等人走了,板凳刷掉一层漆都没事,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做人做事都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阿清一直蹲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刘拐子替娃娃剃了头,孩子看着jīng神了不少,刘拐子看了看半晌没动的阿清,笑着喊:阿清,过来给你剃头。”
阿清从地上站起身,自己走坐到凳子上,刘拐子看着都惊呆了,惊奇道:“真是怪了,以往我都是拦着给他剃头,还是头一回他自己往上凑的。”
张氏笑了笑说:“阿清其实没有那么傻,他以前只是什么都不在意而已。”他不在意自己什么样子,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甚至不在意是否活着,可他遇到了娃娃,一切都变了,兴许这也是他的造化。
刘拐子给阿清剃了头,刮了胡子,惊讶的发现,阿清长得原来很好看,那会儿流行奶油小生,阿清就属于那种,眼睛细细长长的,眼角下有个痣,村里说这是哭痣,上辈子受了情伤哭瞎了眼,这辈子投胎才会在眼角留下这么一颗痣。这会儿的阿清,收拾gān净了,再换身gān慡的衣服,特别像个教书先生,一点看不出傻。
张氏从口袋里掏出钱给了刘拐子,刘拐子愣愣的接过来,还没从阿清的变化里回过神呢,张氏跟来时一样,一手牵着一个,踏上田埂回家去了。
第6章 郭靖靖
农村里剃头有两个意思,一个就是普通剃头,另一个意思是从头开始,这后一句用在阿清身上真是确确实实。
自从那天张氏带着他和娃娃剪头洗澡、做新衣之后,阿清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不爱说话,没事就爱发呆,可他不要饭了,他开始帮着村里人做些能做的活儿换钱,阿清认识字,以前是没发现,其实他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且阿清画画很好看,那时候能照相的人不多,阿清画素描人像画的特别好,那会儿照相还是奢侈玩意儿,老人去了,供桌上放的很多都是画出来的头像,村里都知道阿清可怜,现在还有个娃子要养活,都愿意帮他一把,他人不贪心,要的也不多,家里没钱的,给些米、给些稻、给一个jī蛋都行。
后来张氏见他这样勤恳,就让他跟着张富贵后面卖珍珠,张富贵不认识字,总算糊涂账,张氏让阿清跟着他,一方面是帮着他合计合计,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阿清能学了张富贵的这门手艺,以后等张富贵老了,让他接了这担子。
张富贵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家里娘们一拉脸,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带着阿清去的时候,脸臭的不能看,阿清离着他两步开外,缩着肩膀跟着他,回来的时候,张富贵嘴巴都成了喇叭花,捧着饭碗直跟张氏夸赞阿清脑子转得快,算账算的一笔一笔清清楚楚,他也省了不少和人争执的麻烦,再加上阿清长得好,太太、小姑娘都喜欢他这长相,连着卖的珍珠也比平日多了,从那之后,阿清就开始正式跟着张富贵卖珍珠了,他不在家,娃娃就跟着张氏,村里人问,张氏怕别人欺负娃娃,就说娃娃是自己的孙子,她也真的把阿清当儿子养,他们虽然不住一起,可是张氏每天都给他们打扫屋子、洗衣做饭,就和亲妈没区别。
每个村里都有那么几个搬弄舌根的妇人,她们开始说一些闲话,说阿清装傻,你见过傻子会算账写字的吗?谁都知道张富贵早年就卖珍珠,儿女又有出息,身上存了不少养老金,阿清就是想打张富贵养老金的主意。
不过她们含糊张氏,也不敢去张氏跟前说,还好些。
阿清今天很开心,吃饭的时候一个劲儿的给娃娃夹菜,娃娃最近长高了不少,脸颊总算是见着婴儿肥了,看着肉呼呼可爱的不行。
娃娃吃着碗里的jī蛋问阿清:“爸爸,我真可以去上学了吗?”
阿清用力点了点头:“嗯!”
娃娃也很开心,他放下筷子跑去房间拿出张氏给他做的布包,给阿清看:“爸爸,这是奶奶给我做的,以后,我一定好好读书,长大了要孝顺你还有爷爷奶奶。”
这一年多,跟着张氏,娃娃变得开朗了很多,总算恢复孩子该有的纯真模样,跟别人在一起,他还挺沉默,可是跟阿清在一起,娃娃的话就很多,因为阿清不爱说话,娃娃想跟爸爸在一起,他觉得如果他多说一点,爸爸就会很高心,他们在一起也会很开心。
阿清听娃娃这么说,笑的更开心了。
“阿清?阿清?在不在?”
张氏从门外笑着走了进来,娃娃见了张氏开心的叫着:“奶奶!”
“哎!大孙子!”
张氏走进门,欢喜的摸了摸娃娃的脑袋,转头跟阿清说:“阿清,快,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跟娃娃去大队里上户口去。”
阿清和娃娃不是本地人,这么多年都是黑户,张氏老早就想给他们上户口,大队里一直没同意,张富国走了不少关系,现在终于办妥了。
阿清其实并不在意自己有没有户口,不过娃娃很开心,他一直没有名字,他想有一个自己的名字。
吃过饭,他们去了队里,负责登记的姑娘见阿清长得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她是外乡人,之前听队里领导说阿清是个傻子,现在见了人,没想到长得这么好看,心里还真挺诧异。
“叫什么名字?”
张富贵说:“大的叫阿清。”
“张清吗?”
“啊?”张富贵愣了愣,没反应过来,怎么就姓张了?
他和张氏对视了一眼,那姑娘看他们这样,就说:“书记没跟你们说吗?他本来就不是本村人,要办户口只能登记在你们家户口本上,要是你们双方不愿意,回去再商量商量呗,再说,也没人姓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