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升挺直的上身后仰,他抱起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位领导。
“罢了,我们今天来也不是跟你做思想教育的,你违反规定,组织上给了处罚,停职查看。”赵川摆摆手:“回去反思一段时间,顺便相亲。”
段景升的母亲把儿子没对象这事跟赵川念叨好几遍了,这次停职,一是惩罚,二就是给个机会,让段景升回去把自己的事处理gān净。
段景升坐直身,轻轻蹙了下眉头,他沉声道:“不用了。”
三位领导起身正欲离开,闻言均是怔忪,回头望向了城府极深的段队长,赵川将茶缸重重放落桌面,砸出一声闷响。
“我辞职。”他神情平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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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市局前,段景升去了一趟法医科。
任平成看见他就来气,把文件夹拍得啪啪作响。
段景升忽略了怒火中烧的任平生,径直步向林端的办公桌。
不大的塑料桌,台灯熄灭,书籍整整齐齐摆放了一排,每本书都用书签标注重点章节,看得出主人十分细心。
任平成走过来道:“林端年纪轻、专业能力qiáng、认真负责,你不应该把Cats植入他脑内,你的决定非常不负责任。”
段景升随手拿起一本昆虫学翻看,抬头望向任平成,问:“他那天为什么出现在鹰眼大桥?”
段景升是指事故发生当天。
任平成眼神微变,稍稍躲了下段景升的目光直视,犹豫许久,极缓慢地开了口:“他去拜访一个受害人家属……”
上周三,7月21日,宁北市青草区有人报案,在公用厕所后发现一具女尸,经尸检,女尸年龄在二十上下,死于机械性窒息。
发现的时候,手脚皮肤脱落,尸体腐烂较严重,经判断,死亡时间约一周。
民警根据死亡时间梳理该时段失踪案件,最后确认受害人身份,是宁北科技大学大二学生潘小倩。
警察走访了解潘小倩生前一个月内的异常举动,发现她与两名男生来往密切,其一是男朋友吕qiáng,其二是同系同学范哲。
经过多次对比调查,警方最终确认嫌疑人是潘小倩男友吕qiáng,警察在吕qiáng家里搜出凶器,一条皮带,DNA对比后确认就是勒死潘小倩那根,吕qiáng被捕后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这桩案子的经办法医就是林端。”任平生说:“潘小倩尸体上的线索都由他提供。”
看似一桩简单的情杀案,男友不满女友移情别恋,恼羞成怒将其勒死。
“死亡人数三人以下,不必jiāo由市局,这桩案子应该是区分局负责。”
“哦,是这样,分局法医人手不够,唯一一个休产检去了,分局跟我们借了林端过去。”任平成皱紧眉头:“就是这桩案子害了他哎……”
“什么意思?”段景升不解。
“我提到过,警方发现潘小倩同时与吕qiáng和范哲jiāo往密切。审讯中,吕qiángjiāo代了犯罪动机,他怀疑潘小倩出轨范哲,于是因爱生恨杀了潘小倩。但是……”
“什么?”
“但是潘小倩的尸体没有进行解剖。”
段景升放下了手中厚厚的一本《昆虫学》,多年刑警生涯锻造出敏锐直觉,让他意识到其中的不寻常。
没有解剖,单凭凶器确认犯人,是不完善严谨的。举个例子,如果受害人死因是中毒或者病毒感染,不经解剖,很难发现真实死因。
“受害人家属不同意解剖?”段景升脱口而出。
任平成点了点头,吕qiáng认罪后,潘小倩的父母就找上门来,把女儿的尸首带走了。
“他爸妈思想保守,打算将潘小倩土葬。”任平成摇头叹气。
“既然犯人都招认了,他折腾个什么劲。”段景升斜眼瞥向林端的办公桌,gān净整洁,连订书针都一丝不苟地摆放齐整。
“林端这孩子,就是正义感太qiáng。那条领带上,除了吕qiáng的DNA,还发现了范哲的,也就是说,单凭领带,其实根本无法指认吕qiáng就是凶手。”
段景升了然:“物证不充分。”
“只有解剖。”任平成严肃道:“让死者开口说话。”
任平成语带感慨:“当了这么多年法医,我常听一句话,法医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代最弱势的死人说话,归还真相和光明。”
“所以他那天骑自行车去受害人家,劝他们同意解剖潘小倩?”段景升仍旧不愿意提及林端的名字,只用“他”指代。
任平成沉重而缓慢地点头。
“但这件事哪有这么简单。你知道另一个嫌疑人范哲吗?”任平成反问。
段景升垂眼,盯着台灯开关:“市□□范俊辉的老来子,宁北市有名的太子党。”
“吕qiáng父母都是穷苦老实的农民,他们来探望吕qiáng时,无意中和林端透露过,范俊辉下乡时特意到过他们家,和吕qiáng单独聊了很长时间。”任平成顿了顿,说:“这些都是小林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