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什么其实无所谓,主要是言祁很怕狗。
直到现在看见李老师养的那条大金毛,他都能瞬间哆嗦的脸色发青。
言祁有了自己的chuáng,chuáng上是绣着自己名字的薄被。他虽然不需要朋友,不喜欢群居,但福利院让他拥有了这些带有浓厚生活气息的东西,看上去倒像是正常人家小孩过的日子了。
他的记忆是从被一只野狗追着跑了好几里地开始的,这记忆曾不停的在他梦里反复出现,那只野狗可怖的比高院长口中的妖怪还要可怕。
但庆幸的是,当他jīng疲力尽倒在一户人家门口的时候,走出来将他抱起来的男人就是福利院的高院长。
言祁觉得自己的运气不算差,尽管有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却也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而且还让他遇见了最好的一个。
言祁扯了扯嘴角,长舒一口气。
他抓起被子重新盖回身上,想着明天不用再跑去土坡上给花浇水了,这场雨足够让它喝的胖胖的。
如果不需要去浇水,他就不能拉着高院长和他一起去爬土坡。想到这里他还是有一点沮丧,他需要绞尽脑汁再想一个别的事情,好每天都能和高院长多待一点时间。
又要计划去做事了,言祁兴奋的没了困意。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和他同屋的孩子们差不多都已经醒了。
李老师正在给他们念唐诗。
言祁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愣了会儿神,爬下chuáng开始认认真真的叠被子。
他每年都是宿舍的优秀标兵,不过对于这个荣誉他没什么所谓,重点是优秀标兵都是高院长亲自颁发奖状,只要能看到这个老人脸上的笑容,言祁就觉得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此刻他都已经离chuáng走出去了几步远,想到这里于是又回身跑过去重新整了整被子。
今天叠的也很像块豆腐。
冻豆腐。
言祁经过李老师身边的时候,发现她的眼角有点红。他本想多问一句,但面前的孩子们都聚jīng会神的盯着她,谁也没注意到这件事。他不是很在乎李老师,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多嘴出这个风头。
言祁悄悄拧开门走出了房间,再悄悄掩上。
他和孩子们一起住在二楼,三楼是高院长的办公室和宿舍。言祁站在楼梯口先踮起脚尖抬头向三楼看了看,发现高院长的办公室门是紧闭着的,这让他皱了皱眉,平时高院长从来没有关门的习惯,多少都会露出一条细窄的门缝,而言祁站在楼下便能够透过这条门缝清楚的看见高院长在做什么。
有时候是看书,有时候是听英语广播,有时候是练字。
最多的时候是喝茶,所以身上总是时不时带着或浓或淡的茶香。
言祁轻手轻脚踏在楼梯上,犹豫着,花了得有两分钟的时间才爬到三层楼上,然后站在办公室门口小喘着气,定定神,抬手敲响了门。
没动静。
言祁低头盯着门把手看了好半天,才把手放在门把上试着拧了两下,拧不开。
回家了吗?还是出差了?
高院长都那么大把年纪了,高铁和飞机还会让他坐吗?
言祁蹲在门口思考了一会儿,没什么表情的重新下楼回到了寝室里。
两三天过去,言祁有点坐不住了。
尽管很多孩子都已经问出了他想要问的问题,高院长去了哪里,怎么不来给我们读英文故事了等等,李老师的回答很敷衍,估计除了言祁也不会有哪个孩子能听得出她的回答是敷衍的。
言祁不喜欢多嘴,他只能等。
所以他还是坐在大树下假装是在乘凉,从小片yīn影坐到整片天空都被yīn影覆盖。好在盛夏的夜晚并不凉,如果不是李老师叫他回屋,他还能坐的更久。
快一周了,依然没有高院长的消息。
言祁觉得不能再等了,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这件事填的满满当当,都没有jīng力去思考土坡上的花还需不需要浇水的事。
他再次站在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却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言祁拧开门走了进去,发现里面坐的是李老师。
李老师坐在高院长的办公桌前,正在整理档案。
言祁没有走过去,只是朝她眯起眼睛,盯着桌上的名牌看了很久。
李老师的名字很简单,叫李洁,所以那个huáng色金属名牌上的字他全都认识。
李洁院长。
言祁在心里念了一遍,什么话都没说,也没听见李老师叫他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他不想听。
转身走向门口的时候,他只觉得脑袋里轰隆一声响。
心里头有什么东西正在下坠,坠的他整个身体都有点疼。
作者有话要说:抱拳致谢。
第二章
言祁站在土坡上愣住了。
他盯着和高院长一起移植的花看了半天,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花早就死了,但不是枯死的,而是喝了太多水撑死的。
它整个身子像是被重物拍了一巴掌,嵌进湿漉漉的泥土里,丑的很难看。
言祁想到刚移植完那天夜里下的bào雨,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是不移植的话,没准还能多活一会儿。
一切都白忙活了。
言祁一屁股坐在那花旁边,伸手一下下轻碰它残败的花瓣。
这片空地没有种树,此刻整片土坡都bào露在阳光下。
言祁还是头一回从早到晚都晒在阳光里,晒的他烦得很。
他抬手抹了两把脸,弄了满手汗,这让他觉得更烦躁了。
高院长应该是去世了,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他觉得没必要让自己知道,除了会更伤心外,一点作用都没有。
言祁对伤心这种情绪不太能控制,有时候是用愤怒来表达,有时候就是没完没了的流泪还不自知,这点让他异常苦恼。
比如像现在这样。
言祁在土坡上站了一会儿,开始往铁架桥的方向走。
他坐在桥下的河畔边盯着溪流看了半天,捡起一块石头往水里砸过去,冲着河水大嚷:“妖怪,你在吗?”
没有回音。
“我爷爷走了,你能出来陪我说说话吗?”言祁把右手圈在嘴前继续嚷。
依然没有回音。
他又扔了几块石头,看着河水愣了会儿神,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低着头盯着脚尖一步是一步的往回走。
言祁花了好一阵时间思考自己的去向。
高院长已经不在了,按理说他也没必要再呆在这里。福利院不是他的栖身之所,他很清楚自己并不适合群居。没有他在意的人陪在身边,他空dàngdàng的心除了焦躁就是烦闷,无休止的烦,感觉得跟这帮孩子的孩子王打一架才能压得住心头的火。
他看着比自己高一头壮一倍的孩子王,没两秒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言祁把自己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他除了有几套高院长给他买的衣服,就只剩下那几本英语读物。书本里用来当书签夹着的是他和高院长的合影,黑白照,挺不吉利的,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洗成黑白色,就跟预示着什么似的。
言祁把书本装在背包里,又把衣服塞了进去,填充成一个硕大的球,抱在怀里。
他不想再在这里làng费时间,他得想办法离开。
至于是半夜跑路还是白天跑路,他还没想好,于是很不耐烦的抓了两下额头,又把书包放回了chuáng上。
第二天李老师,哦不,李院长叫起chuáng的时候,说有家长要过来/领/养/孩/子。
言祁正背着自己的书包整理衣服,听到这话他有点吃惊。
来福利院一年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家长真的会来领养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亲生父母都懒得养,还真是有人善心没地方撒了。
那就先看看来的人长什么样子再跑路吧,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点饿了。
言祁吃饭的时候,孩子王踢了一脚他的书包,问他吃个饭为什么还背这么大个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