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破陋不堪,只摆了一张chuáng垫,墙壁上都是半脱落状的壁纸,有的地方被前任租客贴上了报纸来遮丑,有的地方坑坑洼洼,沾满了恶心的huáng色物体。
李麻子扯过一条塑料板凳,坐在上面点钱,越数到后面他的脸色越难看。
他抬头看见江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随手就给了一巴掌,问道:“怎么这么少?”
江浚被打得头一偏,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顿时眼冒金星头晕眼花。那一巴掌极重,他的半张脸都肿起来,把五官都挤变形了。
可他一声不吭的,又默默站在那儿。这么几天,他都这样,无论对他做什么都不说话,有时候打得狠了,他就拿一双yīn沉沉的眼睛盯着人看。
李麻子看他这样更来火,抄起塑料板凳就往他头上砸。板凳吃了大力,发出“吱呀”一声,像是随时都会分崩离析开始解体。
“你给我哭!”
“给我哭!”
“给老子哭听到没有!”
李麻子一下又一下使劲砸,江浚一滴眼泪也没有,他觉得这小孩儿不是脑子傻了,就肯定是没有痛觉。这孩子平时就跟个死人一样,他不相信自己连个小孩都搞不定。
桌上还有昨天剩下的啤酒瓶,李麻子拿起来兜头摔到江浚头上。
“啊!”
啤酒瓶瞬间碎裂成无数碎片,江浚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拿手捂着头,从指缝里流出很多热血,在寒冷的天气里冒出白烟。
这声惨叫让李麻子舒服了点儿,江浚给出了一个人预料之中的反应,这会显得他那一套仍然可以在他身上奏效,说明他在他掌控之中,事情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期。
江浚蜷缩在地上爬不起来。
他拖着把江浚扔进房间里,凶狠地警告他,说道:“要是明天还这么少,你等着死吧!”
江浚静悄悄躺在地板上,过了半天,他把手从脑袋上拿下来,发现血液gān涸后凝固成一小块一小块,是暗红色。
这漆黑幽静的夜里,他原先被他父亲敲破的地方又增添了新伤。
他必须从这儿逃走,李麻子这个人渣心狠手辣,继续留下来他肯定活不了多久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李麻子条件反she地肌肉痉挛了一下。
是上次被警察突然袭击留下的后遗症。
随后他反应过来,警察不可能找来这里,qiáng压下了心里那一丝恐惧。
门外的人继续敲门,问道:“有人在家吗?外卖。”
李麻子说道:“东西放门口就行。”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麻子赶紧走到猫眼那儿看着。
外卖员把餐盒放下就走了,临走时嘴里还嘟嘟囔囔:“这什么破地方,送一单顶我平时送三单,荒郊野岭,死穷鬼下次最好别点……”
李麻子看人走得没影了,这才放心打开门把外卖拿进来。
外卖吃了几口被随手扔到角落,后半夜李麻子喝了不少酒,很快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浚听到外面没动静了,悄无声息地从旁边房间里走出来,他本来可以直接跑掉,这几天他已经摸清了地形和周围的情况。
但是他头上的伤疤隐隐作痛,他看着李麻子,想让他也知道被人伤害的滋味。
但是江浚马上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有这些邪恶的想法。
他原先一直以为自己像母亲,努力做个克制,温柔,善良的人。
但是他父亲死了,他父亲的戾气和恶毒反而没有消失,而是从他身上滋生出来,在他身上繁殖下去,不停吸取着生长起来。
江浚变了。
他自己也无力对抗这种改变。
江浚拿着块石头鬼使神差地朝着李麻子头上敲下去。
本来他等着这个机会,想要一击敲晕他,没想到他力气不够,一石头下去李麻子不仅没晕,反而清醒过来,迅速地转身就是一个回击。
江浚被一拳打到在地,李麻子摸摸头,摸出一手的血。他从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到怒火中烧,扑过去掐住江浚的脖子,把他死死地按进泥地里。
江浚像个溺水的人一样徒劳地扑腾着四肢,他脖子上的手硬得像烙铁,青筋从他的脖子上浮现出来,他充血的瞳孔出现了缺氧后的失神。
他就要死了吗?
忽然,从远处传来悠扬的警笛声,李麻子“咻”地一下松开了手,警惕地左右查看,警笛声明显越来越近,尽管暂时没看到什么东西,他却已经像是惊弓之鸟一样。
江浚从地上爬起来,咳嗽了几声,从嘴里吐出了几丝血沫,他看准空隙,顿时就跑出去不见了踪影。
他的心脏跳得过快,频率有些紊乱,间歇性有些刺痛,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越跑越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