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子抱着人,腿脚不好施展,嘴上却不甘落下风:“你就是嫉妒!”
“嫉妒你妹啊!”姚岸叉腰吼。
“对,你就是眼红我有妹妹!”康子嚷嚷完,忽然眼咕噜一转,“错了错了,你当然不嫉妒,你很快就有啦哈哈哈哈……”
姚岸一哽,没回嘴,蹲地上抄起一个石子就往他那边砸,自然是扔不到,石子飞了半方田以后轻飘飘落下来。
柴火灶头的锅子里还有早上剩余的汤面,姚岸掀开盖子,冒出了丝丝热气,他盛了一碗坐在小桌边吃了起来,嘴里嗦嗦地响。
打完一个心满意足的饱嗝,他把舔得gāngān净净的碗叠在两只瓷碗上,轻手轻脚地走到大厅,推出他那辆带后座的自行车,还是姚辛平前年暑假给他买的,让他出了好一阵风头。
把蹬子往后一踹,正要坐上去的时候,他无意瞄到了大厅里侧的一架秋千,由一块木板制成,两段被麻绳绑在了房梁上,自从他长过一米六五,他家爷就把那秋千捆了上去,怕他把房子坐塌了。
现在,那架秋千垂落着,在穿堂风里打着轻微的旋。
是他昨天下午爬着梯子亲自解下来的。
姚岸双手紧握车把,单腿离地,没有坐在坐垫上,蹬了两下,踩着踏板着滑下家门前的一道高坡,经过一座小桥,顺着溪水的方向蜿蜒而去。
茂盛的竹林纵横jiāo错,绿色掩映间,一座体积不大的白色老屋安详地坐落其中,似乎连骄阳也有意避开了这里,独揽一份幽寥静谧。
不一会儿,泥土间抹上了一线溜直的车轮印,掀飞了落在石阶上的几片竹叶。
姚岸把自行车撂在门边,往里头探了探,一脚跨进了门槛。
左手边卧室的窗帘仍然闭着,房内一片暗影,他于是踮着脚跳到右边的厨房,苦涩的味道漫入鼻腔,一炉中药正在文火慢熬。
姚岸径自走过去,执起一旁的竹扇,没扇几下后头的门便“吱哑”一声推开了。
颜怀恩手里端着另一个较小的泥炉,刚刚倒掉里头的药渣,他看到厨房里多出一个人也不惊讶,反手掩上了门。
“喝完了?”姚岸瞧了一眼他手上的炉子。
“嗯。”颜怀恩点头,把炉子放在一边,没急着清洗。
“又全倒掉了吧。”姚岸说。
颜怀恩笑了笑,也不否认。
姚岸举起扇子在他脑门上虚戳了戳,正要教训,颜怀恩转身拿起一个小瓶子,晃了晃:“吃丸子总行了吧。”
颜沐chūn这天起得比平常晚,昨夜练字练到了酣畅处,人老了难得jīng神勃发,想将jīng气神再留一会儿,一不留心就熬了夜。
他撑着腰边走边唤了几声,颜怀恩听到了,把沥到一半的中药放下,快步走过去扶住爷爷。
颜沐chūn抬手抚了抚外孙刚齐腰的头,坐到厅内的竹椅上,抬眼道:“姚岸。”
姚岸浑身一肃,毕恭毕敬地走到颜沐chūn跟前弯了弯腰,乖乖喊:“颜老师。”
“说了多少遍,还喊什么老师。”颜沐chūn两手搭在竹椅上,威仪不减。
“颜公……颜、颜爷爷……”姚岸舌头打架,怎么喊都不是。
“去帮我把爷爷的药热一下吧。”颜怀恩道。
姚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应承着跑到了厨房。
说来,姚岸怕颜沐chūn也不是一两天了。
颜沐chūn原来是安定村小学的教师,退休前一年正好分配到姚岸他们班当班主任。
姚岸从一年级起就是出了名的混,仗着父亲在外,奶奶不爱,爷爷说随便你赖,硬是在宁静的乡村小学作出了一番姿态。
开学头一天举荐班长,他直接站起来说我选我自己,在全班的叫好声中拔得头筹,班级在他的带领下彻底远离了岁月静好,哪个老师不是才走到一楼就听见他们班的声làng。
直到四年级,姚岸他们班原来温柔宽容的女班主任被换,走进来一个须发苍苍但气势凛凛的男教师,将一根崭新的竹削成的教鞭重重置在讲台上,掀起的粉笔灰让全班原本吵吵嚷嚷的几十号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姚岸正坐在最后一排的课桌上,脚踩着前排的椅子,看到颜沐chūn也是一愣。
有几个小跟班也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一种名为搞事的怂恿。
姚岸不是没有感受到群众的热切,但颜怀恩是他发小,颜沐chūn是他耳提面命的长辈,他不能不给人留面子啊!
最终,姚岸摆了摆手,转回身,“嗖”地坐到了自己的座椅上,嘹亮地喊了声:“老师好!”
全班同学面面相觑,很快有样学样地回了各自的座,齐声道老师好。
就这样,姚岸他们班安分了好一阵子,在颜沐chūn的威压教导下还被校长点名表扬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