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会在乎他的只有他的母亲和外公,现在他们都死了,他一定要活着,代替他们活下去。
汪夜“呜咽”着哭起来,他的脸色已经被掐紫了:“爸爸,你不要杀我,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已经明白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父亲稍微冷静了一点,毕竟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他能明白理解什么大道理呢?给点好吃好玩的,就什么都听了。
毕竟也是自己的儿子,毕竟也不会造成什么大的威胁。
他喃喃自语:“你要乖,要听爸爸的话,爸爸就不会伤害你的,知道吗?”
汪夜点点头。
后来他帮着他父亲处理完外公和母亲的尸体,最后带着他父亲找到了祖宅的地契。
然后他父亲放了一把火烧了房子,心满意足地带着他离开了这个地方。
冲天的火光像漫天的烟霞,随着它越来越远,直到远如天边的一颗星。
汪夜跟着他父亲四处流làng了一年,看着他从赌鬼变成酒鬼,以不可阻挡的趋势过渡到瘾君子。
当年卖房卖地换来的钱已经挥霍得差不多了,汪夜八岁,瘦得跟个皮猴子一样,穿着一件破破烂烂脏兮兮的校服,每天负责煮饭洗衣服买菜。
租来的房子里没有卫生间,卫生间一个楼道一个,是公用的。
汪夜常常在其他租户异样的眼光里,拿着他父亲吐满呕吐物的衬衫和臭袜子去洗。
隔壁住着个七老八十的佝偻老太太,十分不喜欢他,有次当着汪夜的面跟其他老头抱怨,说他的眼神看人像在看死人,她最喜欢说:“哎呦,哪里来的小乞丐,阿拉吓死个人。”
汪夜听见了也面无表情,他习惯了。
他父亲对他越来越坏,好像对待一条狗。于是他越来越麻木不仁,越来越招人讨厌,这使得他父亲对他更加坏到极致,以至于连狗都不如。
他身上常常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他父亲有次喝醉了,拿着酒瓶子敲在他头上,玻璃碴子割裂出一道小拇指长的口子,血哗啦啦一下子倒出来。
汪夜一开始没感觉疼,他人生第一次知道失血过多其实会丧失痛感。他眨眨眼,很快鲜血浸入到眼睛里,他赶紧一个人跑出去,怕他父亲继续发酒疯起来打死他。
身后传来他父亲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个拖油瓶,你怎么不去死!你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赚钱养你你知不知道!”
汪夜慌不择路,没头没脑地往前冲,也可能是血流的太多,大脑失去了一些判断力,他怕跑得太远回不了家,站在原地兜圈子,头上的伤还在流血,但比之前留得少,很粘黏的感觉。
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了风,特别冷,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现在发生的一切好像就是一个恶梦,等到明天太阳升起,他母亲就已经给他做好了可口的饭菜,吃完早饭,他就该和其他孩子一样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他很害怕,又无处可去。
脚徘徊在家门口几次想往里踩却又不敢。
最后不知道谁家住户半夜要出门,旧式的铁门将开未开之时发出苟延残喘的一声“吱呀”,汪夜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窜进房子里反手关上了门。
他明白了,他害怕疼痛,但潜意识里更怕别人可怜,那会让他伤上加伤,更加难受,生不如死。
他年纪还这么小,已经被各种残忍的伤害折磨得像一具只有条件反she的行尸走肉。
幸运的是他父亲已经睡着了,地上胡乱扔着脱下来的鞋子,袜子和裤子。酒瓶子东倒西歪地林立着,玻璃碎片在黑暗里有着锋利的光。
汪夜犹犹豫豫地围着那张chuáng转了几圈,确定他父亲真的睡熟了。
汪夜站在chuáng头静了一会儿,他父亲打着呼噜,毫无防备。脖颈上的那条动脉在皮脂下若隐若现,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汪夜突然转身走进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把菜刀,反手两刀捅死了他父亲。
他的动作很快,gān净利落,没什么多余的犹豫,像是已经在心里演练了千百遍。
本来这个年纪的孩子学习能力就很qiáng,看过一遍的动作就可以学会。
他父亲很快失血过多,在睡梦里静静死去。
杀了人,汪夜反倒能思考了,他的大脑重新活泛起来,很冷静地想:我该怎么办?
汪夜从厨房拿出一桶菜油,把chuáng上尸体和周围窗帘都淋上,然后从他父亲的裤子里找出打火机,一把火点燃了它们。
他自己坐在板凳上,被浓烟熏得呛咳不止。
劣质的纺织物燃烧时散发出呛鼻的刺激性气体,让汪夜渐渐呼吸困难起来,他努力将自己蜷缩起来,躲到角落,把头窝在自己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