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在前方响起,沈濯下意识身体一抖,挺起腰板绷紧肌肉,嘴角哆嗦两下。接着是一声“刺啦”,木头摩擦石砖地板的声音,沈濯这才弄清楚,是有人坐在了他面前。
“沈家三少爷,沈濯,字元熙,是不是你?”
她知道沈家,这里又是泺城,莫非是城外的山匪想要绑他做肉票?沈家这几年确实赚了不少钱,而他一个没人跟着护着的少爷,是最好的肉票。沈濯咽了下口水,紧张到说话间几次咬了自己舌头:“是是是,敢问这位小姐是何方人士?”
“我们大小姐问你话你就回答,哪来那么多问题!”这时候说话的是个声音粗狂的男人,估摸着是之前在火车上动手绑架的其中一人。
沈濯脑海中闪现彪形大汉魁梧的身躯,又是一阵哆嗦:“不敢不敢,我不问。我这好几年没回家,身上也没带钱,只有上个月的工资还剩下三十块在皮箱的最里面……”
“我要你的钱了吗?”那姑娘轻笑一声,也就是这声笑,让沈濯确定她的年纪至多二十岁出头,果真是个大小姐。她伸出手,身后的大汉自觉递上去一份文件,沈濯只能听见纸张在风中抖动的“哗哗”声。
“既然不是劫财,那,劫色也不太现实,我可是——”
他还没说完,姑娘便抢了话头:“我调查过你,沈濯,二十五岁已经是医学院讲师,从未缺课或迟到早退,堪称模范。只不过,你从不沾女色,前后jiāo往过四任男朋友,最后一任在两天前离你而去。”
“我就比别人聪明了那么一点,学得快一些,”沈濯被人揭了伤疤只能苦笑着避重就轻,灵光一现,说道,“姑娘不会是有什么疑难杂症吧?这个,我主修外科,心肝脾肺肾多少懂得一二,jīng神病也不是不能看。”
姑娘再度笑出声来:“你既然聪明,应该知道,我连你的情史都能查出来,绝不会是要你来治病这么简单。”
沈濯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不要钱、不要命、不要给她治病的绑架,到底是意欲何为。而且她的调查太过jīng细,沈濯在国外的情史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像是在偷窥他生活的跟踪狂。
“但是我劝所有人都别来找沈三少爷治病,”姑娘翘起腿,将手中的资料甩得哗哗作响,“不知道医学院教务处知不知道,三少爷的文凭是假的。”
“胡说!怎么会是假的!”沈濯激动起来,绳索带动木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下一瞬被两个人按住肩膀,不得不缩着身子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
姑娘说道:“如果没猜错,你花大价钱找到的伪造者,就是现在全广东的黑帮掘地三尺都要将他找出来的通缉犯,‘影子安德’。”沈濯瞬间动也不动了,呆呆坐在那里。姑娘继续道:“听说你和他关系不错。”
她没说错,沈濯连大学本科的文凭都没有。
他根本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讲师,而是披着模范教师的外衣混日子的小开。他在课堂上款款而谈的那些心肝脾肺肾,实则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好在,他背东西快,按照书本上讲,保准没错。
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
他是个骗子,但骗的多了,便心安理得。
“影子安德得罪了那些大佬,上了黑名单,和我有什么关系?”沈濯口gān舌燥舔下嘴唇,他开始担心这个女人是从广东追杀过来的,“我只是和他有过几次jiāo易罢了。我这次回家不是避难,是我二哥失踪,我来找他的。你们信我,那个什么什么安德,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姑娘站起身,踢开凳子的时候,木头摩擦地板发出瘆人的声响,再度让沈濯咬紧了嘴唇。她走到沈濯身边,说道:“我不在意什么黑名单上的伪造犯,只是方才确认了,我抓住了让你乖乖合作的把柄。”
“什么把柄——”沈濯眼前的黑布被人解开了,刺眼的阳光让他短暂失明,下意识别过头去。接着他眼前出现了一个jīng瘦的短发女人,最多二十三岁,穿着成套的浅huáng色女士西装和一双平底的尖头皮鞋,没有化妆。
沈濯舔了下gān涸的嘴唇,试探地问道:“二嫂?”
这回轮到姑娘一怔。不过她身后的彪形大汉即刻出卖了她——沈濯捕捉到他和同伴说了一声:“还真的挺像。”
沈濯和沈桀是孪生兄弟。
但是和名字恰恰相反,沈桀身上没有半点桀骜,温文尔雅、凡事都要讲一个“忍”字,偏偏父亲还给他取字元烈,也许是看穿了二哥温柔皮囊之下的不羁灵魂?而沈元熙一点也不gān净澄澈,他是个买文凭的假讲师。当然为了圆这个身份,他不得不撒谎成性,且练就了一副好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