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问秋一向不怕陆庸,如今更是历练到脸皮比城墙更厚,在警察面前也能笑嘻嘻,更何况一个老同学,他脚步轻快地走过去,脸上扬起个笑,仿佛跟他很熟似的打招呼:“陆庸,哇,你今天好帅啊。”
“哦,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叫你‘陆总’。”
总之,先夸了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他又去看陆庸的右手,以前曾经只有空dàngdàng袖管的地方现今真塞了一只手臂进去,金属的手臂,乍一看还看不出来,远看的话会误以为他右手戴了手套:“我上次看到就想问了,你装的这支义肢看上去真酷啊。”
陆庸抬起机械右手,沈问秋摸摸他的手心,陆庸顺势握住他的手。
正是夏天,义肢被晒得发热,像人的体温,表面又做了增加摩擦力的磨砂处理,抚摸在沈问秋的手心上,有点沙沙的触感。
痒丝丝的。
沈问秋愣了下,问:“手指还能这么灵巧地动啊?”
陆庸点头,说:“用了最新研发的科技,接驳了部分肌肉神经,可以做到很多jīng细操作。”
沈问秋啧啧称奇:“那一定很贵吧?”
陆庸又轻轻“嗯”一声,平淡地说:“八十万。美金。”
说完,陆庸拉了一下沈问秋,说:“先上车吧。”
沈问秋肚子应时地“咕噜”一声,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反而把陆庸拉走了:“我还没吃饭,好饿啊。……旁边这家面馆又便宜又好吃,每次出来我都要在这吃饭,我带你去。”
他走了两步,像想起什么,回头冲陆庸笑了下,理所当然似的说:“我没带钱,帮我付一下钱吧,大庸。”
“大庸”这个称呼一下子把陆庸的思绪拉回少年时一般,恍惚了一下,沈问秋看上去堕落憔悴,只有笑起来时还跟以前一样灿烂,仿佛全无yīn霾。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们这些年从未分别过,沈问秋一点也不讨厌他。
……
高中报道那天在他印象里太阳好大,热极了,像鞋底都要融掉。
爸爸亲自送他过去,因为还要办理住校,背了一个大蛇皮袋,里面装着棉被枕头凉席,还有一些必要生活用品,装在平时用来收废品的电动三轮车上。
路上不小心跟一辆轿车刮擦,一看这车就很贵。
轿车车主下车,是个得体的中年男人,看了下擦痕,又看看他们父子俩,叹了口气,很是大方地挥挥手说:“算了,有车保,不用你们赔了。”
爸爸局促不安,老实巴jiāo地说:“不行,不行,这得赔的。但、但我现在身没带可以赔你的钱,我给你先留个电话行不行?我改天去赔给你。明天吧,好吗?先生。”
这时,车后座的窗户降下来,陆庸看到探出来一只脑袋,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催促说:“爸,快点吧。去晚了,宿舍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说着,男孩子望见陆庸,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
视线相接。
这个男孩子长得太好看了,细白的皮肤,眼眸清澈,睫毛又长又密,嘴唇水红。清慡而柔软。陆庸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人,无关乎男女,一下子看愣住了。
男孩子睁圆眼睛,好心地问:“呃,你是不是中暑了啊?你的脸好红啊。”
说着,又看了一眼他的右手臂位置,空无一物的袖管为了方便gān活,扎成一个结。
陆庸便脸更烫了,支支吾吾地摇头。
男孩子转身回去,从车上的小冰柜里取出一罐可乐,从车窗内伸出手,递给他:“给你,冰一下脸吧。”
陆庸接过去:“谢谢。”
家长那边也jiāo换好联系方式,于是各自出发,他们缀在后面。
陆庸坐在电动三轮车前座,一路上都能看见那个漂亮的男孩子,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巧合,回头从后窗口望去,看了好几眼。
轿车的车后窗那儿放了好几个绵羊玩偶,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像簇在男孩子的脸畔,却都不如他可爱。
太可爱了。
陆庸看得挪不开眼睛,轻声嘀咕:“……少爷羔子。”
没想到两人这一同路,竟然一直到学校外,再到教室外。
他们一前一后在老师那报道。
陆庸满头是汗地找到教室门口,没想到正巧看到沈问秋正在讲台跟老师签到。他多看一眼教室门派,确认自己没走错。心跳急促两下,想,原来他们还是同班。
他本来晒得汗流浃背,一紧张,汗冒得更多了,沈问秋看上去还是清慡gān净。他走过去,就站在沈问秋身后,嗅到少年身上的香气。
又不自觉脸红起来。
他畏怯于接近,总觉得自己是个粗糙泥人,而沈问秋则是云上的一颗清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