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文人习惯性地与对方抬杠,“什么两个头?!我就说你醉了还不承认!一个人怎么可能长两个头?不对!那个地方如何能站人……”
话音未落,人群中传来一声划破长空的尖叫,不知是哪位姑娘被吓破了胆,方圆十尺以内人们的耳朵都没能幸免。
突然的变故令年轻考生愣在了原地,蓝衣文人与青衣文人对看了一眼,扔下已经变成了木头人的年轻考生,疾步往人群聚拢的方向走。不必他们开口,周围热心的群众便已替他们问出了来龙去脉——
“有人从天上摔下来啦!”
“是竹凌轩!那人是从竹凌轩上掉下来的!”
“喝多了自己爬出围栏,失足摔下来的罢?”
“……这好像是那谁……工部尚书的小儿子!”
一夜之间,工部尚书家的小儿子除夕当天在竹凌轩风流一夜,喝醉了爬出围栏失足摔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有人为这名年纪轻轻便意外去世的尚书公子而惋惜;有人因此伤心欲绝;有人躲在幕后看戏;有人则开始计划,自己能从中获得多少利益。
昨夜在闹市与那名宁山来的考生谈天说地的两位文人早已换过了一身常服,却仍是一蓝一青,似是对着两种颜色有着独特的偏爱。
两人一左一右,立在石亭中的一位老人面前,那老人双鬓均已花白,头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沟壑自然形成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哪怕不开口,也给人一种如泰山般的压迫感。
“陈相,尚书之子意外去世,这其中怕是还有蹊跷,学生认为,这‘意外’指不定是人为的。这时候,如果我们不表明势要查清真相的态度,难不保我们当中的某些人会不会起二心。”青衣文人说道。
蓝衣文人看了看老人的脸色,斟酌着说:“学生以为,岳公子的死因固然要查,然则眼下最重要的,是找人填补上伴读这个空缺。如今各位皇子逐渐成长,像二皇子、三皇子等都是已经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了,无论在朝中还是宫中,五皇子身边能用之人本就不够,岳家小公子本在所有伴读中能力最为出众,他一走,五皇子在宫中更是举步维艰。”
“为今之计,应尽快为五皇子甄选一名优秀的伴读!”
陈相国正跟自己下着棋,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哦?那你可有属意之人?”
“依学生看来,司徒师兄家的公子就很不错。”
“学生也如此觉得!”青衣文人完全没有抢了别人话的自觉,顾自滔滔不绝道:“师兄他儿子从小便聪颖过人,且家学深厚,待人善良有礼,如若能成为五皇子伴读,日后辅佐五皇子,不失为一段佳话!”
老人像是习惯了青衣文人的不合礼数,望着棋盘出了会儿神,说:“裕儿啊……他去了有一年多了罢?他孩子如今还在司徒家?还是带回娘家了?”
青衣人说:“还在司徒家。他外祖家人丁凋零,很多年前就只剩下他娘亲一人了。前年师兄被马车撞成重伤,当晚便熬不过去了;嫂子天生患有心疾,伤心过度,没几天也跟着去了。孩子外祖家没人,便暂由司徒家抚养。”
“可惜了……”陈相国叹了一声,司徒裕是他的得意门生,原本还将成为大周朝最年轻就入阁之人,当时诏书都拟好了,还是他帮着陛下拟的,可惜司徒裕没能等来第二天的早朝,便撒手人寰。
“他孩子好像是叫‘司徒蒙’?沁儿年纪还小的时候还见过几次,挺机灵一小孩,看着就很讨喜……记得有一段时间沁儿天天跟我念叨他,给我念叨得耳朵都生茧了……”
提起往事,陈相国的脸上多了些笑容,这使得他看起来终于像一个慈祥的老人家了,“后来怎么不见裕儿带他出来了?”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嫂子她病情加重了,说是连下chuáng都有些困难,孩子便替师兄守在娘亲身边伺候,别说进宫了,连出门也很少出了。”
“这点倒与他爹一样,是个孝子。”陈相国将最后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胜负已分。
“沁儿念旧,想必这位新同伴他也会很喜欢。你们准备一下,待初十过了,就拟定新伴读的折子jiāo上去!”
“学生明白!”
……
泰安宫中,五皇子一会儿整整衣襟,一会儿又理理袖子,肉肉的小圆脸上一会儿挤出一个兴奋雀跃的表情,一会儿又一脸忐忑不安。他在厅中转来转去,身后一堆太监宫女也跟着他转来转去,像是一只迷路的母jī领着一群茫然的小jī。
亲娘陈贵妃终于看不惯蠢儿子的行为,一拍桌子,喝道:“都给我停下!”
这一喝声音不算大,然而气势十足,倏然间整个泰安宫鸦雀无声,就连蚊子飞到门口也被吓得绕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