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青田被迫留了长发,刚上初小的时候,他的头发只到耳朵那里。母亲左思右想之后,不顾他的反对,在他的右耳上别了一枚自己年轻时用过的珍珠发夹。
那年他刚刚十二岁,改名成了麦甜。
十四岁的时候,头发长长了许多,已经过了下巴,快要到肩膀了。
麦青田拿着母亲非常宝贵的玻璃镜子,左看右看,然后伸手拿起了自己被bī迫绣花时用的剪刀,将好不容易长出来的长发又绞成了短发。
那是他记忆里,母亲第一次大发雷霆。
她是那么纤弱而又刚qiáng的女子,当年带着他从陵城坐上了绿皮火车一路向北,到了津口。
又为了保护自己和孩子,拿发钗划破了脸颊。
麦青田跪在那里,一声不吭地任由母亲拿晾衣杆抽打自己的后背。
母亲打着打着,忽然就哭了出来。
他还记得母亲那天的眼泪,哭得似乎世界都昏暗了。
母亲捧着他的脸,一遍遍地说,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说完了以后,她又去打自己,母亲哭起来凄切婉转,颇有当年的动人之处。
甜甜,甜甜,我的闺女,母亲一遍遍地唤着他的名字,你该是个女孩才对的。
麦青田红了眼,第一次把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不,我应该和父亲一样,是个alpha。
可是母亲的留下的泪和街口被处决的人们溅出的血,一遍遍地打败了年幼的麦青田。
终于,他留了两条又粗又长的麻花辫。
第2章
在麦青田的印象里,十四岁的时候,他还需要母亲天天来编发。可时间久了后,他也会了。
不是他想学,而是他需要去学会。
高小的第三年,麦青田十五岁,那时的他已经隐约有些长开了,脸虽然还是稚嫩的,可鼻子却愈发的挺拔了起来。他长得很像自己的母亲,当然了还是有一些像他的父亲。
每次对着镜子绑辫子的时候,麦青田看着那双和母亲一样的秋水眸,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弧度很微小的苦笑来,他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自己的长相到底是随了母亲。
现在再想想,那时候的麦青田已经被不少beta和alpha喜欢了。
高小的最后一年,他十六岁。
这一年他又长高了不少,虽然穿着裙子,可身量还是摆在那里,明显就比别的少女要挺拔了一头。可他没有长胸肉,所以当好同学素梅因为胸脯发育后开始有意地含胸时,麦青田便会把目光落在同龄的那些女同学身上,她们就像是花骨朵一样地含苞待放,而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他想含着胸,却在不知不觉间,挺直了后背,这一点连他都不晓得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为了那点仅存的倔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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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觉得他是长得好,若是个女性beta的话,以后也能去当个战地护士试试看了。
麦青田的母亲还是有些担忧,这些年来她们家过得不算富裕,但日子也能过得去,至少还能让孩子上得起学。
为了不让麦青田长得太高,母亲有意的减少了他的肉食,时不时地还会让他少吃一顿。
这点还是有些成效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究是个omega的缘故,即便是男性,麦青田长得也始终不如beta和alpha看起来要健壮。
十六岁的麦青田扎着麻花辫,散下来的时候一头青丝尽显妩媚。他低着头的时候,看着眉眼总让人觉得秀美jīng致,可等到了这个岁数,正脸再看过去时,总让人觉得会有一股难以忽视的英气感,这点归咎了他的鼻梁。
麦青田的母亲愈发的担忧了起来,便开始给他涂脂抹粉。
因为qiáng烈的反感,他gān呕了。
母亲任由其呕,一直呕到麦青田脱了水,她才拿着一碗糖水一点一点地喂进了麦青田的嘴里。
小乖来张嘴,母亲说道。
麦青田像是gān枯的死鱼一样,张了嘴。
镜子前,是一张愈发长开了的脸。
母亲捧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哀愁。
她伸出手,一把剃刀晃在了眼前。
麦青田闭上了眼睛,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复又睁开了眼。
他已经没有眉毛了。
恍惚中,母亲拿起香粉,gān巴巴地扑在了他的脸上。
母亲又执起了桌上的眉笔,她小声地说道:快了,快好了。
这种感觉很陌生。
让麦青田觉得心中荒凉。
淡淡的胭脂扫了上去。
薄薄的唇脂也抹了上去。
一张新的脸,就这么成了。
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
接着,他又流了两行泪,胭脂花了。
母亲的叹息声好像又在耳边响起。
等他泪gān了后,麦青田又给自己薄薄地抹上了一层很淡的脂粉,却足以让他的脸看起来更为细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