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插科打诨,没有玩笑擡高气氛,这样的课堂对能听进去的学生来讲自然是高效的,但这样的上课方式是注定抓不住大多数人的课堂注意力的。
跃然画室的素描组长站在教室前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东倒西歪的学生,回忆起老校长对他的叮嘱:“石青是我朋友的孩子,要不然我们画室可没那么大脸请他过来,之前他也没有在任何画室留下长期任教过,他的课听进去就是赚到,好好敲打敲打那些傻孩子。”
而当他第一次在画室见到沈石青时,对方也是冷淡地告诉他:“让我上课可以,但是我不会教孩子,效果如何你们自己把握。”当时组长还揪心了一把,但现在他才知道,对方不是不会教,他只是没有那个耐心去学应付学生的那一套,所以他传授的知识能吃进去多少,全靠学生自己的造化了。
老师绞尽脑汁想着之后如何让学生好好听名师的枯燥却有用的课,学生们睡的睡听的听,唐艺则老早就神游天外,素描这种费时间还不一定能出效果的东西他向来没有兴趣。
低头打开了笔记本找出一处空白的地方,他拿起水笔极为熟练而肯定地勾出了一只皮鞋的简笔画。
不知想到了什么,在盯着自己的画几秒钟后,他便急促地盖上了本子,平复了一下呼吸再次恋恋不舍地打开,用手指在画面上摩挲着。
再次擡头时,大屏幕上的苹果已经从几根线条变成了立体的,对方并没有将画面用任何工具揉擦过,但施力均匀又紧密的排线让一个个漂亮的黑白灰面跃然纸上,在短短的时间内造就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果子。
唐艺惊艳了一瞬,但注意力又很快分散,随手在本子上排了几根参差不齐的线,撇了撇嘴。
这么多线才能出来个什么,多麻烦,不像速写,几笔就能勾出某些事物的神与魂。
等到下课铃叫醒了课上的所有人——有睡着的也有过于专注的学员们,安静的教室才再次逐渐活过来,除了惊叹声外不乏捶胸顿足懊悔自己太困没有好好观赏作画过程的哀怨声音。
这其中并不包括唐艺,他只是静静地收好自己的东西,在向前挤着想围到前面去瞻仰大师的人群中往后挪动,离开了大教室。
这位名师的到来,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改变。
没有任何改变,包括大家听课后都有了普遍进步的素描。
唐艺班级的素描老师看着唐艺的月考作业感到太阳xué一阵抽动,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按了按,但白纸上跳脱却死板的黑色线条还是冲击着他的神经。
形歪得十万八千里,明暗就更别说了,一个圆形的苹果要怎么才能让它长出有变化有起伏的明暗jiāo界线?铺上去的线条之间的间隔清晰可见,线又黑又重的让整张画看上去被栅栏给框了起来。
“就这小子还想报名师班?”老师嘟囔着把那张画拨到了一边,可一看到底下唐艺选填的报名表上明晃晃的文化分数字,又犹豫着把唐艺的作品放上了名师班的候选堆里。
名师班是冲刺美术联考的跃然画室另外分出来的班别,是为了给文化成绩和专业基础都不错的学员一个冲击更高院校的机会,给名师班授课的老师也都是比普通班更有水平的。
考虑到文化分能拉开的差距更大,名师班不是没有破格录取文化分出挑但艺术基础较弱的事例,但唐艺的专业实在是太……难以让人形容,也不知上面会不会看在他文化实在是好得离谱的份上给他一点希望了。
“沈老师,这一届名师班两个班的候选学员作品都在这里了,总分前五十名已经平均安排进去了,剩下几个名额就劳烦您自己挑一挑了。”
总管组长将名师班的报名表递给了沈石青,将他领到几叠画前面。
本来改画的时候是所有作品铺开在地上以便于比较画面的总体效果的,但总管老师想着剩下的这些学员作品都是经过挑拣的,水平应该相差不多,就没再特意摆开。
沈石青先是认真一张张看过去仔细挑选了一番,有些画面效果相当,在细节的处理上却各有不同的风格的作品总是让人难以抉择,时间过去的同时他的耐心也消耗了大半,在发现这一批作品的质量都相差不多之后,他也放松了些,点了几个文化分偏高的安排了。
到了最后一个名额,沈石青有些疲惫地往满地的画上四处扫了扫,却突然被远处一片纸角吸住了目光。
那是一双异常完美的速写靴子,无论是线条的利落程度还是鞋子的形体都十分漂亮,不如说它已经基本到达了范画的水平。
那张画被它上排的作品遮去了大部分,只露出人物脚的部分,沈石青没有把它前面的一大片画拨开走过去查看,那样太过麻烦了,而且能将速写最重要的“头手脚”三部分之一画得如此jīng炼的学生,其他方面就算有些小瑕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