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市中心医院。
“妈,妈!我的亲妈,huáng秋兰!你人在哪儿啊?”三号楼骨科住院部三楼,周泽锐耳朵肩膀夹着手机在人群之中穿梭,大秋天的,背后的汗湿成了一股。
他人老心不老的妈就在刚才来医院复诊的时候,顺利又走丢了。
“……没哪个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五十岁中老年妇女有您能溜达的!”
“……有鸟飞的花坛?你知道这破医院多大么?你怎么从三楼走花坛去的啊,这都快排到你……huáng医生在下边儿那huáng医生也要上来才能给你复诊,你说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不省心的妈呢!”
“……又到诊室了?我这刚下楼,你说你,好你等着啊,我就快……哎哟!”
“啊!”
周泽锐没长眼睛,慌乱之中狠狠撞上一个停在走廊中间的男人,力道还不轻,他因为反作用力往后退了两步,而对方因为体重悬殊,一个踉跄几乎往前栽倒,那叫声慌乱中带着恐惧。
他站稳了,刚想道歉,对方以飞快的速度绕到婴儿车前,从里边儿一个男孩儿手里又抱起一个抿着嘴正准备大哭一场的小婴儿。
“小橙子乖啊,乖啊,没事儿,爸爸在这儿呢。”男人吓得脸色惨白,明显刚才他怀里的孩子没有抱紧,被周泽锐一下给撞了出去。
万幸的是正好落在了婴儿车里,被另一个孩子给伸手抱住了。
“那个,你没事儿吧……”周泽锐探过脑袋一看,也吓了一跳,这孩子还没两个巴掌大,看着才个把月,要是掉到了地上……
他自己都不敢想,后脑勺都一凉。
对方忙坐在等候椅上检查孩子,根本也没工夫管他。周泽锐站在他身边,不能走也无事可做,只能盯着对方漆黑浓密的头发看。
对方看孩子好像没伤着,就是吓到了,松了口气,又开始抱着耐心哄。
周泽锐就只能继续看他头发下边白的吓人的小半边侧脸,他的下颌线,跟漫画特写里一笔勾勒出来的一样,慡利得令人舒服,下一笔的侧颈线条,也流畅到让人想用指腹自上而下缓缓抚摸下来。
他本人穿着简单方便的休闲针织开衫,婴儿车里坐着的那个小男孩儿,左脚还绑着绷带,一直看着他的爸爸不说话。
对方在感觉上比他大点儿,身材也不像是omega那么柔软,一个人带两个孩子。
是个beta爸爸?
就是不知道脸长得怎么样。
“要不带去医院看看吧。”周泽锐完全忘了这里就是医院,就想弥补一下,在对方身边坐下。小婴儿还在大张着嘴哭天嚎地,魔音入耳,周边的家属都忍不住走远了点,周泽锐也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是真的吵。
“喂,那个……”
“你闭嘴。”对方抱紧了孩子,缓缓偏过脑袋,狠狠给了他一个通红的白眼。
周泽锐微微一愣。
那眼里满是血丝,不知道是昨晚上没休息好,还是刚才吓哭了。
他长得并不女气,可也不能说是特别帅,在他的审美和感觉里,这种清秀中带着点生人勿进,乍看柔和,又能表现出这种楚楚动人的凶恶的长相,就叫做‘我老婆’。
漂亮的五官,组合在这张脸上,特别赏心悦目。
就在刚才,他的心脏在某个瞬间停止了跳动,半秒之后又飞快跃动起来,一次次重重砸下去,难受得他喘不过气。
“真、真的对不起,要是你孩子有什么问题就打我电话吧,我来负责……”周泽锐半张着嘴,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要呼吸,身边的座位却已经空了。
他垂下肩膀,也放松下来。
好像是被讨厌了……
也是,人家有孩子说明已经结婚了,再好看也跟自己没缘分。
周泽锐遗憾地搓了把头发,坐起来,拎着他妈的包跟名牌拐棍儿,接起电话:“喂,我马上就到……我没死……真没死,也没掉坑里……您这嘴都是跟我学的吧!诶……”
周泽锐说着,忽然脚底一滑,鞋底踩到个东西。他把拐棍儿搁一边儿,捡起来一看,是一张身份证。
裴屿。
名字挺好听的。
算算今年应该32了。
居然都三十多岁了,真看不出来……
他妈又在电话里一阵叫嚷,周泽锐赶紧拎上包朝诊室跑,到了被他妈揪着耳朵一顿批,骂他没良心的把妈一个人扔在医院里自己跑出去泡男人。
“那你还不是看见huáng医生就往上凑,不然回去我告诉我爸去。”
huáng秋兰扬起手作势要打他。
huáng医生正好进来,huáng秋兰立马收了手:“让医生看笑话了啊。”
周泽锐gān笑:“哈哈。”
真好笑。
谁来给他妈治治脑子,一把年纪还对着三十岁的医生花痴。
检查完了,huáng秋兰还非要跟huáng医生聊几句,说人家跟她弟弟真是一模一样,一表人才,还要给人看手相。
周泽锐受不了了:“妈,我下午还有课呢,咱快点呗。”
“你上什么课都白上,不重要。”huáng秋兰背对着朝他伸手,“我包呢。”
周泽锐朝天翻了个白眼,把左手里拎着的东西搁在他妈手里。
huáng秋兰看着手里的拐棍儿:……
周泽锐:……
周泽锐认命地离开门诊:“我给您找去,你多聊会儿吧。”
“人huáng医生还有别的病人,聊什么聊,跑着去!”
他们家的皇太后真是被家里人宠上天了,连他姐都没被宠成这德行。
周泽锐到刚才撞了人的地方找,果然包还在那儿。他又想起口袋里那个身份证,心里莫名有点儿痒痒,就掏出来再看了眼。
裴屿。
裴屿。
怎么连名字都这么赏心悦目呢。
可是结婚了。
肯定是个知识分子,身份证照都这么顺眼的,真少见。
可是结婚了。
他本人的气质一定更对我胃口,因为磁场是对的,感觉是对的。
可是结婚了。
周泽锐深深叹气。他倒不是颜性恋,但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他可惜的是自己撞的不只是个好看路人,还是个一见钟情的对象。
对方通红的,愤怒的眼神仿佛还在面前瞪着他,带着水光,他抱着婴儿在怀里哄的样子简直充满了o性的光辉,那个眼神太让他难忘,心动了,就算得不到,认识一下,没事儿让他瞪自己几下也好啊。
对方泫然欲泣,半哭的神情几度让他蠢蠢欲动。
他第一次来这间医院的洗手间,感觉环境还不错,光线明亮,他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了空间比较大的那个隔间。
绿的,很好,没人,眯着眼chuī着口哨,推门,进门,转身,关门,再转身,悠悠然拉开裤链,手握上去,然后享受地呼出一口气——
“你gān什么!”
周泽锐猛地睁大眼睛:“卧草!”
像一道闪电劈上脑门,周泽锐用最快的速度拉上裤子,满脸被qiáng了之后的不敢置信。
“你?!你怎么、你在这儿……”
周泽锐的视线落在他解开了四颗小塑料扣,大大敞开的宽松白衬衫上,领口失去支撑地弯曲下来。一个小婴儿的脑袋埋在半露出的雪白皮肤里,还有咂咂的响声。
这里边儿站着两个大男人,放了一辆婴儿车,所有人几乎动弹不得。
周泽锐脑子轰的一声。
他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么……直白的场面,脑袋一片空白,连眼珠都定住了,凭借坚qiáng的意志念完了整句话:“……喂奶啊?”
如果说之前裴屿看他还只是生气,那么现在,他的眼神绝对可以称之为怨毒,他咬着牙说:“你还不出去!想看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