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震慈的黑白遗像竖立在宁折身旁,他转头垂下目光,看了看他的父亲。
照片中的人端正有神,宁折想,这便是宁震慈一直挂在口中的“一个alpha该有的样子”,他记得这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宁震慈在商场上纵横多年,近些年萌生了要进军政坛的想法,如果他没死,这照片大概率会用于竞选,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原本要用在各大财经政治媒体的封面照,如今成了遗像。
照片上的宁震慈脸上有一贯的威压,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威压只寄托在一张薄纸上,却也隔空向宁折拢过来。
谁也看不到的角度,宁折不动声色撇了撇嘴角,然而眼里的冷淡和嘲意在抬头的一瞬间就蒸发了,恢复如常。
他转了头,让这份威压失去目标,消散在透不过气的盛夏热流中。
已经一个多小时,宁震慈生前的助理小陈跟律师方卓过来说:“少爷,人都到得差不多,可以进去了。”
宁折拿起名帖簿看了看:“还差一个。”
方卓回道:“易先生不一定赶得到,他这些日子一直在k市,已经提前跟我打过招呼。”
“是吗?”宁折看了看表,跟方卓说:“追思会公告的时间是下午两点,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后我进去。”
“好。”
方卓点头。
宁折看了看秦臻,对助理小陈说:“你先带夫人进去吧,太热了。”
迎客处就剩了宁折一个人,他看着那本名帖簿,大大小小的集团董事长,总裁,还有不少政要,联邦数得出头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
他再看了一眼宁震慈的黑白照,这大概是你最大也最后的风光了吧,宁折在心里对父亲说。
时间快到了,宁折合上名帖簿准备进去。
一辆风尘仆仆的黑色轿车驶了过来。
车开得很快,凝滞如油膏的空气仿若被撕开一道口子,带起一阵卷着热làng的风。
宁折微微眯了眼。
车没开进停车场,径直向宁折的方向驶来,宁折仍旧站得笔直,看着这辆黑轿车在离他不到三米的距离骤然停下,车身前方挂着的竟然是军牌。
驾驶位的司机出来,小跑到另一侧打开后车门,撑开伞,一个黑西装的男人下了车。
那人个子高,神情淡漠,司机给他撑着伞要向上伸直了手臂,却被他一把挡开,三两步跨到宁折面前,待看清眼前的人,极轻微地怔了怔,从西装内侧掏出名帖递上去:“抱歉来晚了,易觉秋。”
宁折接过名帖,微微颔首算作回礼,还没说话,那人又递过来一个东西,丝白的一团。
“擦擦汗。”
易觉秋说。
宁折一愣,下意识伸手接了过来,是一块手帕,白色的丝麻,边角处绣着一株小小的植物,触手微凉。
“啊易先生你来了,快进来!”方卓出来叫宁折进去,正好看到易觉秋。
易觉秋点点头,对宁折做了个一起的手势,两人并肩进了教堂内。
这座教堂是宁震慈生前捐赠的,十年来每周都过来,直到人生的最后一程。
宁折抱着宁震慈那张遗像,从教堂最后走到了最前,坐到了寥寥几个人的家属区最中间,宁震慈华贵的棺椁静静躺在他眼前,四周环绕的,前来吊唁的人们送来的层层叠叠的花丛中露出一些字句:慈心相向,抚今痛昔……台上的神父看着他,目光深邃,宁折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方才的热汗被教堂开到充足的冷气相冲,此刻他周身冰凉又cháo湿,不自觉拿攥在手里的丝帕擦了擦颈口,有极清淡的木调香,不是香水,像是自带的信息素味道。
他微转了头,没看到易觉秋。
来的大人物们轮番上台,有的慷慨陈词,激昂追忆,有的简短却哀思。
宁折坐得丝毫不乱,脊背挺直,神思却有些恍惚。
每一个人上台,身边的助理小陈会小声跟他注释,这是神风集团的董事长蔡总,是宁总的合作伙伴;这是a市的副市长,宁总是他的支持者……宁折漠然地点头,他们在台上尽情怀念跟宁震慈相jiāo的过往,宁震慈曾经如何救助他们于企业危难之时,他的人格魅力又是如何吸引他们坚定追随……他们是一个坚不可摧的联邦alpha最jīng英联盟。
他们口中的宁震慈不仅是联邦最成功的企业家、商人,更是有着远大家国情怀的慈善家,若不是非同一般的胸襟气魄,也不会十年前便开始投入研究关于改良人类基因缺陷的伟大工程——将abo每种性别带来的天然基因缺陷降到最低直至消失,让每种性别都成为完美性别,alpha的bào躁易怒和心血管疾病高发率,omega的脆弱忧思和生殖系统疾病高发都将成为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