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一舟笑:“这已经是你第三个真爱了。合着满世界都是你的真爱。”
纪明亮乖乖巧巧地蹲坐在一旁,睁着无辜的圆眼睛听两个大人说话。邹也摸它脑袋,笑得很灿烂:“我每次都很认真,心想说不定这次就行了。平时老说咱们这种人不可能,但我觉得还得看人。”
纪一舟笑笑,沉默了一会儿,说:“祝你得偿心愿。”
毕业后到这个不熟悉的城市工作,他在网上找当地靠谱的狗舍,认识了邹也。从他这儿领走纪明亮,开玩笑说两人是狗子的家长。邹也常常帮他喂狗。他也想过把关系深入些,奈何谁都不肯翻身做1,也就罢了——他蛮喜欢邹也,但也就罢了。
做人不能太执着,什么都不要看得太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也就罢了。
纪一舟牵着狗,溜达回家,进门后径直摔进沙发里,拾起地上的毛毯随便一卷,对狗子说:“先等一会儿。”
纪明亮乖顺地趴在地上,抬起眼睛观察他的神色。过了一会儿,它坐起来,舔舔主人的脸,跳上来蜷进他怀里。狗子已经长大了,反倒比人占的位置更大,它把爪子搭在纪一舟身上,看起来更像是狗在抱着他。
这一睡就到了隔日清早,生物钟自动让他醒了过来。昨天忘了给狗擦擦脚掌,纪一舟忙不迭对狗道歉,哈欠连天出门遛狗、吃早饭,回来收拾妥当,提着一大堆礼品袋上班去了。
b市的民俗协会和作协、戏曲协会、杂技协会等文化单位都在一个办公楼。他是民协非遗办公室的副主任,说是副主任,手下不过俩人。隔壁是b市民俗杂志编辑部,每季度出版一本刊物,至多在省内流通几百册。
换句话说,这楼里多半是一群闲人。要不是这个月b市下属的镇上忽然说要申个非遗项目,他也不会把狗子在家一丢半个月。邹也说他三天两头扔狗,是夸张了——纪一舟想想纪明亮那双无辜的、湿漉漉的黑眼睛,默默哀嚎一声对不起,一点也不夸张,那么好的纪明亮,离开它一秒钟都是造孽。
他先跟主任打过招呼,给大家分纪念品,而后提着礼物往隔壁走。一拐出门,就听见李苑的大嗓门:“纪主任说给咱们带土特产了!对啦,我跟他说了小赵你的事儿,肯定有你一份儿。听说小r村的花生饼是一绝,可得好好尝尝。”
纪一舟心一跳,低头数袋子,刚好三个:张编、周编、李苑。他把小实习生忘了。好在他多买了两袋。正想回去拿,又听张编说:“说起来,小赵和小纪是系友吧?当时一看你的简历,我就觉得这孩子肯定没问题。”
纪一舟本科在省城a市大学的中文系,虽不是国内顶尖,也算是很不错的院系。他的系友里着实出过几位人物。也因为这个,系友们要么继续深造,要么去北上广,至少也留在省城,少有到b市来的。纪一舟乐了:哪个想不开的家伙要跑到这儿实习?奇了怪了,还有比他没出息的人?
“对哦,我算算……小赵入学时,纪主任当时——”
“博二。”实习生说。
“哎?你认识他?”
“他读直博,二年级时我大一,刚入学。”男孩的声音很清亮,声调不高,平平和和的,但没什么起伏,颇有些冷淡。
“记这么清楚?那肯定是熟人呀!快跟我们说说,纪主任那时候有啥风流韵事?他大学时咋样?”
真是熟人就糟了,得让这小子赶紧闭嘴!时间紧迫,纪一舟直接闯入,摆出风风火火的姿势迈进去,刚伸手说了句“大家伙好”,就听见实习生的回答:“他是个虚伪的人,我讨厌他。”
编辑部的办公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张编不在,四个人面面相觑,纪一舟笑得chūn风拂面,率先开了口:“纪某人出差回来了,来来来——”他把礼物分别放在三个同事的办公桌上,轮到那实习生时,两手空空,故作惊讶道:“李老师,这就是你说的实习生?百闻不如一见呀,一表人才!”
对方确实生得端正,只是有些娃娃脸,乖巧白净,高中生似的。个子挺拔,让纪一舟想起学校的篮球特长生。
李苑忙说:“对对对,叫赵星桥。小赵,哈哈哈哈,刚才还说呢,是你系友。”
纪一舟拍拍赵星桥肩膀,要他站起来,左右打量两眼,靠近他比划了一下身高:“现在的小孩了不得嘛。”
他靠得很近,发顶在赵星桥下巴上蹭了蹭,他今早用了西柚的香水,是略微发苦的甜。赵星桥显然吓了一跳,往后要躲,奈何身后没有空间,只能僵直了站着,死命朝后仰着脖子。纪一舟偷笑,像个慈爱的老父亲,再接再厉摸摸他的脑袋,揉一揉,再揉一揉,才退回来:“头发长得也好,比纪明亮的脑袋还好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