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不同意。”林木无jīng打采地耷拉着头,双手紧紧握成拳,冷冷道,“他们人多,都觉得这是兔子,就非bī着我也承认。我不肯答应,就打起来了。”
“......”裴遇不可思议地看着林木:“不是吧,他们这么无聊?......明明这是你的木雕,你觉得它是马,它就是马;你觉得它是兔子,它就是兔子。跟他们什么关系?”
林木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林木,你做得对,就应该揍他们丫的。”裴遇伸出手,在林木的头顶摸了摸,就像抚慰一个年轻的战友。“我有一个秘密,如果说出来,大家也会觉得它是错的,可我不这么认为。他们太烦了,几天前,我也揍了他们一顿。”
“所以你被赶到福利院做义工了?”林木忍不住笑起来。
裴遇闷闷“唔”了声,又问:“那你会屈服吗?......如果有一天,实在被他们bī的受不了了,你会也承认那个小木雕是兔子吗?”
林木想也不想地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裴遇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gān得漂亮,就应该如此。”
“这个世界有许多丑陋与狭隘的地方,流言蜚语,暗箭伤人。”裴遇说,“也许我们不能改变它。但尽管如此,也不要让它改变我们,明白吗?”
林木蹙眉看着他,似懂非懂。片刻后,犹豫地点了点头。
裴遇笑着在他头顶摸了摸。
——这个世界有许多丑陋和狭隘的地方,也许我们不能改变它,但也不要让它改变我们。
这句话犹如一句咒语。在林木和裴遇尚且年少的时候,命运之神就将它借裴遇之口说出,当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句话将伴随他们的一生。直至一语成谶。
(三)
林木在音乐方面有天赋,只是受福利院资源限制,无法送他去接受系统的学习。裴遇知道后,给他找了个钢琴老师。
“客气什么,”裴遇说,“我们不是朋友吗?更何况,我家那老头子有的是钱,大多还不gān净,拿一点出来回报社会,应该的。”
“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裴遇直接打断他,“你好好学就成了,大不了以后你成名了,再还回来。”
林木纠结许久,还是接受了这份好意。也正是裴遇这一无心之举,意外挖掘出了林木在钢琴方面的惊世才能。
他的音乐才能无人可比,在短短四年时间内,钢琴造诣就已经登峰造极,老师建议林木去俄罗斯深造。
那时,裴遇二十一岁,林木十八岁。
离开前夕,裴遇去看了一场林木的商演。
那个时候,林木已经颇有名气。几场商演的报酬,就足够支付他出国的费用。
在灯光全都熄灭了的现场,林木一个人坐在舞台中央,一束白色的光芒自上而下打落,温柔地笼罩在黑色钢琴上。
他穿着白衬衫和黑长裤,一双黑眸犹如璀璨的星辰,气质清冷而孤傲。当优美的钢琴声响起,林木好看的就像城堡中的王子。
裴遇站在台下,怔怔地望着舞台中央,白色的烟圈在他眼前逐渐飘散。他出神地想,原来当初那个孤僻内向的少年,已经快十八岁了。
可为什么当初在福利院第一见面的场面,还清晰得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当一曲毕,灯光大亮,全场在短暂的震撼之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裴遇站在最后一排的黑暗中,微笑着吐出口烟圈,朝林木比了一个“good”的手势。
林木站在台上,一眼就在茫茫人群中看到了,忍不住咬了一下嘴唇,也偷偷微笑起来。
“裴遇哥。”
大厅外的阳台,裴遇双手插兜,曲起一条长腿踩在墙壁的瓷砖上,听到林木的声音,转过了头。他冲林木笑笑,赞赏道,“你今晚表现得很棒。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钢琴已经练得这么好了。”
“多亏了你。”林木笑着走过去,和裴遇并排站到一起,也仰起头,靠在栏杆上仰望星空。“要不是你帮我请钢琴老师,我也没有今天。”
他说着转过头,静静望着裴遇,有史以来第一次这般无比庄重地,当面向裴遇道谢。
裴遇一怔,反倒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哎,别这么说......”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林木顿了顿,微微笑着轻声道,“裴遇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
“是因为同情吗?”林木扭着头,看着裴遇的眼瞳清澈而明亮,就像他们头顶的夜空中的星子。
裴遇手指微微发紧,指间的烟灰簌簌落在了地上。他像心怀鬼胎的坏人,突然有些不敢直视林木的目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不是。不是因为同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