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子,要是仙长们不收你的话,就回来啊。”
“他们一定会收我。”
“你怎么知道?”
“我胆子大啊,”小女孩挺胸,“他们喜欢胆识过人的,我胆子很大。”
“对哦。”小乞丐们都点头。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大道上,一辆华丽的马车行来,缓缓放慢速度,最终停在山脚下,穿着不凡的车夫先下车,搬了个脚踏放好,须臾,车内出来一位小公子,锦绣边的紫衣,小小金冠,腰间束着条雕花镶金带,一看便是出身富贵人家。
年纪虽小,不过十二三岁,那长相已了不得,依稀竟透出美男子的风采,长眉如刀,目如秋水,只是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神情似乎很不耐烦,他先是站了片刻,居高临下向四周扫视两眼,然后才走下车,举止很是文雅,可见教养良好,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
车内紧跟着出来个穿着华贵的妇人,黑色长披风,握着条jīng美的手绢,和别的大人一样,她也拉着小公子柔声嘱咐许久,末了又取出封信放进他怀里:“你爹的信,记得jiāo给虞掌教。”
说话声虽低,周围却已有不少人听到,都议论起来。
小公子脸色越发难看,勉qiáng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妇人不放心:“等山门开了,我再走。”
小公子沉着脸不说话。
“虫子,他爹认得虞掌教。”
“他们有信,虞掌教肯定要收他当关门弟子了。”
仙长们也喜欢有钱人吗?小女孩有点泄气,对方既然有信,多半就是和掌教有jiāo情,她撇撇嘴,哼了声:“仗着爹娘说情,当虞掌教的弟子有什么了不起,我要当督教闵仙尊的弟子!”
原来南华派除了掌教,还有一位督教与一位护教,这位督教仙尊大名闵云中,是南华天尊的师弟,比掌教还要高出一辈,是当今南华派中辈分最高的一位,其择徒教徒之严尽人皆知,门下弟子却个个都大有名气,他也是唯一一位敢与掌教抢徒弟的人,但有资质好的,都会先收归门下。
她说的声音太响,小公子显然听到了,气得小脸青一阵白一阵,待他转脸看清楚之后,目光立即由愤怒变为不屑。
见他看不起自己,小女孩正要再气他,忽然听得耳畔轰隆一声。
众人同时朝山门望去。
面前的山门已经消失,不,是整座山都消失了,先前看到的漫山郁郁葱葱的树木已经不见,竟变作了万丈悬崖!
悬崖深不见底,茫茫一片,但闻风声隐隐,险恶至极。
上面有座桥。
那是一座白云铺就的桥,直通向对面,一眼望不到尽头,桥面宽只有三四尺,虽说行走足够,可是这么高的悬崖,周围又没有护栏,万一不慎失足摔落,必定就粉身碎骨了。
仙长们当然不会伤到孩子,无非是设置第一道关来考验他们,大人们都明白过来,催促孩子上路,无奈孩子们只相信眼睛看到的,哪里知道是幻术,一个个都吓得白了脸,有那胆小的已经哭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肯过去。
“虫子,这怎么过去,会摔死的!”小乞丐们也惊叫。
小女孩白着脸,迟疑。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再看时,那小公子已经率先走上去了。
仙长们要收胆识过人的徒弟啊!小女孩记起来,连忙朝小伙伴们道:“天黑了我还没回来的话,肯定是南华山的仙长们收我当弟子啦,也可能……摔死了,你们就自己回去吧,谢谢你们陪我走了这么远。”千里之外赶来,一路行乞问路,走了整整三个月。
小乞丐们点头。
小女孩有点伤心,再不看众人,咬牙踏上云桥,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有了第一个和第二个,后面一些胆大的小孩子都陆续跟上,当然更多小孩是死也不肯去,那些大人们无奈,气得纷纷骂“没用的东西”,打了一阵,到最后只得带着他们回去了。
不出意外,第一关就淘汰了一大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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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仙山,数千弟子等候在门外,六合殿上,几十名大弟子恭敬地立于两旁,上头并排坐着三位仙长。
中间一位三十来岁,穿着青色长pào,白净面皮,面前竖着柄青蓝色长剑,剑尖朝下悬浮于半空,仙气环绕,六合剑的主人,除了当今掌教虞度再无别人。
左边那位五十多岁,黑袍,下巴几缕胡须,目光冷厉,十分威严,手中亦执了柄暗灰色长剑,形状古怪至极,剑身浑圆无刃,层层竟如宝塔。
右边座位上却是个七十几岁的老头,须发皆白,面容和善,手中只拿着一卷huáng旧的古雅的书。
还有个位置一直空着。
殿前大铜镜上清晰地显示出孩子们在云桥之前迟疑的场景,三位仙长面上都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地用茶,那眼睛却都时不时朝上头瞟。
右边年纪最大的白发老头先开口笑道:“孩子们都还小,师叔设此一关,是不是太难了些。”
左边长相严厉的黑袍老人道:“宁缺勿滥,贪生怕死之徒要来何用。”
掌教虞度只笑而不语。
黑袍老人忽道:“音凡不来?”
虞度答道:“或许会来。”
黑袍老人皱眉:“他还是不收?”
虞度道:“这两年九幽魔宫兴起,有壮大之势,他身为护教,责任重大,一心修习剑术,自然无暇,少个人与师叔抢徒弟岂不更好。”连他也称黑袍老人为师叔,可见那老人便是督教仙尊闵云中无疑了。
闵云中道:“话虽如此,也要有人传承衣钵才是。”
二人说话间,白发老头忽然“咦”了声,赞道:“这两个孩子不错!”
大铜镜上,两个孩子一前一后走上云桥,当先是个紫衣小公子,富贵人家模样,神情昂然;后面那个年纪更小,竟是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娃。
小女娃面有怯色,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害怕已极,可是那两条小腿仍旧在一步步朝前走。
历来过关的女弟子很少,想不到这次倒出了个胆量特别大的。虞度双眼一亮,嘴角逐渐弯起,就连闵云中那张不常笑的脸也浮现出两分欣赏与自得之色。有眼光的人都已看出来,这两个孩子筋骨奇佳,要认真比,那小女孩反而更胜一筹,仙门中,好徒弟比稀世宝贝还重要,二人都在庆幸这两个孩子没有去别处,来了南华。
闵云中不慌不忙取过茶:“这回有两个,掌教还要抢么。”
虞度笑道:“师叔要哪一个?”
闵云中似是不舍,半晌大方地一挥手:“女娃虽说麻烦,我座下却还无一个女弟子,这回就破个例,那男娃娃让你罢。”末了又补一句:“看看再说。”
白发老头叫苦道:“两位又忘记我了,可怜我天机处无人。”
闵云中立即道:“这两个孩子资质非凡,要他们去学卜测占算,太过可惜。”
虞度亦点头。
有这两位在,好徒弟总是轮不到自己,白发老头早已料到这结果,无奈叹气:“两位是看不起我天机处么。”
虞度笑道:“师弟莫多心,下回让你便是。”
掌教言出必行,惟独这句话是次次都不算数的,遇到好的又找借口抢走了,白发老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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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桥上,紫衣小公子独自走在前面,大约是感觉到不对,忍不住停了脚步回身去看,果然有人紧紧跟在后面,竟是先前那个穿着破烂的小女孩。
小女孩白着脸,大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他,两条腿微微颤抖,却仍坚定地朝前挪动,似在努力追赶。
从未见过这么胆大的女孩子,小公子终于收起蔑视之色,有了几分意外,上下打量她。
小女孩误解他的意思,立即挑衅似地嘟了嘴巴,大步走过去。
小公子愣了下,哼道:“丑丫头。”
小女孩亦重重地哼了声:“靠爹娘说情才当南华弟子,不羞!”
小公子怒道:“你说什么!”
小女孩扬脸道:“你本来就拿了信。”
小公子涨红面皮:“我不用信,也照样能当南华弟子!”一甩袖子,大步朝前走:“丑丫头,有本事就跟来。”
“谁怕!”小女孩快步跟上去。
脚下看似是松软的白云,其实走着十分硬实,和走在地面上没什么两样,两个小孩一前一后又走出数十米,前面的深渊连同云桥忽然都消失了,但见一片深蓝色不见边际的汪洋大海,波涛起伏,耳畔是阵阵海风声,海làng声,海鸟叫声。
二人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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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煞气
小女孩大惊小怪:“哇,这么大的湖!”
小公子看她一眼:“这不是湖,是海。”
小女孩从没见过大海,兴高采烈地张望。
小公子却微微蹙眉,想到最实际的问题,没有云桥,怎么渡海去南华仙山?
他兀自苦恼,忽听旁边小女孩叫道:“咦,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