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笑笑,没有回他。
他当然不会坏自己的名声,但他有的是办法,让美人心甘情愿从了他。
“回去再仔细打听顾家的事情,晚饭前回我,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长随连忙应下。
含珠等人则走到了溪边。
张福陪着来过好几次了,时间估摸的极好,提前下了车,解开骡子,jīng神抖擞地迎接老爷。
江寄舟先将小女儿抱到车上。
凝珠掀开帘子,视线还没从父亲身上收回来,人已经被一股大力扯了进去。
含珠捂住了嘴,chūn柳惊叫出声。
“再敢出声,我马上杀了她!”
车厢里面,一个男人浑身是血歪靠着车窗,双眼紧闭,仿佛死了,又好像只是昏了过去。抓着凝珠的男子看起来与那人年岁相近,二十左右,一身黑衣,冷峻脸庞却面如冠玉,一双星眸冷冽危险,平静又毫无商量余地地看着江寄舟,“照我说的做,事成后我们悄然离开,不会给你们添任何麻烦,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凝珠头回遇到坏人,吓得呜呜挣扎,眼泪流下来,晕开男人手上的血,平添狰狞。
江寄舟与他对视片刻,冷静应道:“好,我听你的,只是小女年幼怕事,可否换我上去?”
黑衣男人冷笑,无声拒绝。
江寄舟皱眉,看着车里浑身发抖的小女儿,心如刀绞。
“换我行吗?”含珠白着脸上前。
“含珠!”江寄舟剧烈地咳嗽,拦住女儿不许她犯傻。
含珠摇头,泪眼模糊地对着车里的人哀求:“换我上去,你放我妹妹下来?她太小,不懂事,哭闹起来可能会引人怀疑,只要你放了她,我不哭不闹,求你了……”
她头上戴着帷帽,黑衣男人看不清她模样,不过看身段听声音,也知道是个娇弱姑娘。他低头,见怀里的小女娃哭得都发抽了,心中厌烦,便命含珠上车:“你先上来。”
含珠作势就要上去。
江寄舟本能地拽住女儿胳膊。
“爹爹放心,我听他们的,他们不会伤我的。”怕父亲担心,含珠尽量收住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其实她哪里敢确定对方不会伤她?但妹妹在他们手中,含珠宁可自己受伤,也不忍看妹妹受苦。
江寄舟心里天人jiāo战,最终还是松了手,咬牙看向车里的人,“你若敢伤我女儿半根头发,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黑衣男人懒得多做解释,看看身后同伴,冷声催道:“动作快些,若他出事,我要你们一家陪葬!”
江寄舟不敢耽搁,将瑟瑟发抖的长女扶上了车。
“不许哭,哭一声我就杀了你姐姐!”黑衣男人先威胁怀里的小姑娘。
凝珠依然哭个不停。
含珠心疼死了,凑过去安抚妹妹:“凝珠不哭,你不哭了,他就放你下去找爹爹。”
姐姐温柔的声音近在耳边,凝珠终于平静了些,抽泣着点头,可怜极了。
她们姐俩商量好了,黑衣男人试探着松开凝珠的嘴,确定她是真的不哭了,他才粗鲁地将含珠扯到怀里,松开凝珠对江寄舟道:“马上去你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若露出半点异样……”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扯开含珠头上碍事的帷帽,看也没看含珠,先将匕首抵住她脖子。
含珠垂眸看那匕首,感受着隐隐碰到自己的锋利刀刃,大气都不敢出。
江寄舟看得心都悬了起来,还想再叮嘱女儿两句,黑衣男子又催了一遍,他不敢再流连,抱着小女儿,示意张叔赶后面的车,他匆匆去了前头。
前面骡车动了,黑衣男子才放下车帘,收起匕首,猛地推开含珠,“老老实实坐着,敢……”
说到一半,忽的没了声音。
含珠歪倒在车板上,心里怕得不行,听男人顿住,她不由抬头,却见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
含珠心头一跳,她知道自己生的好,难道他……
念头一起,含珠越发怕了,抢过掉在一旁的帷帽戴上,低着脑袋瑟缩在车厢一角。
但她能感觉到,黑衣男人依然在看着她。
含珠浑身发抖,手不安地攥紧袖口。
黑衣男人目光扫到她手上,停顿片刻,移开,撩开衣摆。
“你做什么?”含珠吓得魂飞天外,警惕又绝望地问,若他动了不轨之心,她宁可死!
黑衣男人没理她,径自割下gān净的里衣,转身去为同伴包扎。
含珠身体一松,背后冷汗淋淋。
☆、第3章
定王右胸、右小腿各中一箭,箭杆已被砍断,只剩三寸来长露在外面。马车颠簸,程钰不敢冒然拔箭,只先用布带绑紧定王小腿上方帮他止血,胸口那处不敢动弹。
马车突然颠了一下,定王身体一晃,胸口又渗出了血。
程钰额头青筋直跳,冷声呵斥张叔:“再颠一次,我就断她一根手指!”
一帘之隔,张叔颤巍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眼睛盯紧前面土路,不敢分神。
含珠抖得更厉害了,尽量不惹人注意地往里缩了缩双手。
程钰稳稳扶着定王,见他胸口出血越来越少,渐渐止住,不由庆幸这支箭she偏了,若是再往中间挪挪,没有郎中及时诊治,定王恐怕活不成。而那些刺客,到底是蓄意报复的倭寇余党,还是京城那边派来的?
正想着京城形势,马车又颠了一下。
含珠眼泪夺眶而出。
张叔也老泪纵横,哭着回头:“这位公子,不是我故意跟你对着gān,实在是这土路本就不平,求你饶过我家姑娘吧,若是到了官路车还颠簸,我自尽谢罪行吗?”
程钰挑开车帘,看看外面,知他所言非虚,沉声提醒道:“尽量慢走。”
张叔连连应是。
程钰看向含珠,“你坐到他旁边,跟我一起扶着,别让他晃。”
含珠扭头看。
自家的骡车并不大,窄榻能容她与妹妹chūn柳并排坐,但此时坐了两个大男人,边上剩的地方就小了,她真坐上去,怕是要与那昏迷的男子紧紧挨着。含珠自小守礼,连未婚夫顾衡都没有走近过五步之内,让她去扶一个陌生男人……
她犹豫不决。
似是看穿她心思,程钰不耐烦地催道:“快点,再磨蹭我杀了你!”
定王是什么人,那是大齐的二皇子,太子病逝后众皇子里定王便是第一人,让她照顾是她的福气,她竟然还嫌弃起堂堂王爷了?
他声音冷厉,长腿动了动,靴尖正对她,仿佛她不听话他就会一脚踹过来。含珠怕死,见那男人昏迷不醒,身上两处大伤看着也很是渗人,便慢慢站了起来,挤到男人一侧,扶住他肩膀,然后扭过头,不看对方。
她来上坟,穿了一身白衣,袖口也是白的,一双纤细素手虚扶着定王,一看就是没用力气。程钰可没心思瞧她的手有多美,眉头皱的更深了,“扶稳些。”
含珠实在怕了他,咬唇收拢十指。
程钰这才满意,见她戴着帷帽还扭过头,生怕谁会看她似的,心中嗤笑。瞅瞅定王,确定定王暂且无碍,他对着车门问她:“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家住何处家里都有什么人,都跟我说清楚,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再敢啰嗦,别怪我不客气。”
含珠哪敢跟他对着gān,低着头道:“这是杭州府下梧桐县,我们家就住在城里,家里母亲早逝,除了几个下人,府里其他人都在这儿了。”
“令尊是官身?”程钰试探着问。这家人的气度放京城不算什么,在小地方也算出挑了,寻常人家养不出来。
含珠点点头,“我父亲在县学教书。”父亲只是从八品的训导,上面有正八品的教谕,虽然没什么差别,都是小官,但含珠还是没有点出,或许对方会稍微忌惮呢。
听说只是个教书的,程钰放了心。
他不再问话,车厢里就静了下来。
静了,身体感观就敏锐了,有清幽的香弥漫开来,甚至要压过定王身上的血腥味。
程钰困惑地看向含珠,方才将她扯到怀里,挨得那么近他都没闻到香气,怎么突然有了香?
含珠也闻到了,帷帽下苍白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她生下来身上就带着香,平时静坐香味儿并不明显,走得快了累到了,或是夏日里太热出汗多了才会变重,怎么这会儿出了冷汗也……
像是私密被外男知晓,含珠难为情极了。
她脑袋越垂越低,像是做贼心虚,程钰暗道不妙,探出长腿挑开车帘让香味儿散出去,左手扶定王,右手持匕首抵到她身前,“将迷.香jiāo出来!”
他匕首伸过来的太突然,含珠吓得猛地往后躲,后脑勺重重磕到车板,疼得她眼泪又落了下来,垂眸看那匕首,哭着辩解:“我没有迷.香,我只是个小户女,怎会有那种东西……”
程钰不信,“那这香气是怎么回事?”说着将她帷帽甩开,匕首往上挪,迫她抬起头,他好盯着她眼睛,借此判断她有没有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