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_M_M这次来，就是为了看看小七的吧。”九姨娘带着一丝疲倦地道，“不是我自夸，小七这丫头，倒真是挺伶俐的。将来，不至于给太太添太多麻烦。”

王_M_M连忙说，“是不是太太养活还不一定呢，太太只是叫我来看看九姨娘，问问九姨娘，这大年下有什么礼要捎给娘家。”

九姨娘的娘家人就住在城外，年年到了年下，都要来打一两回秋风，九姨娘脸上就闪过了一丝难堪。她垂下眼望着手上的金镯子，zhui唇翕动了几下，待要说话，又咽了下去。

王_M_M素日里刻薄惯了，倒不觉得什么，安详地坐着，拿眼看着七娘子，七娘子依然依偎在九姨娘身边，大眼睛看了看九姨娘，又看看王_M_M，忽地就抿着zhui笑了。

“七娘子笑什么？”王_M_M就放柔了声音问。

七娘子脆生生地道，“我笑立夏笨手笨脚的，想要搬小风炉，又搬不动。”

王_M_M和九姨娘不由得就都看向了那端茶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正撅着屁gu想要把小风炉搬起来，可小风炉上还有个药罐子，她怎么搬都使不上力，脸上倒是沾了好些黑灰。

王_M_M和九姨娘不约而同都笑了，王_M_M眼里闪过了一丝怜悯。

这大宅门里，最落魄也最好糟践的，就是九姨娘M_nv了**王_M_M是大太太身边的红人，平时迎来送往，应酬得都是有脸面的姨娘，很少见到这么凄凉的景象。

这一笑，就好说话了，九姨娘望着王_M_M，恳求地道，“我是挨不了几天的了，这年，未必能过得去**就让小七跟着太太过活吧，也唯有跟着太太，我这个当娘的才能放心闭眼。”

七娘子眼里就蓄起了泪，九姨娘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左手摸摸索索，摸到了右手上的金镯子，吃力地把它褪了下来，递给了王_M_M。

“_M_M若是能在太太面前美言几句**”

王_M_M忙把九姨娘的手推开了。“这可不敢当，我们下人做事，乃是本分。”

九姨娘不知哪来的力气，倾身握住王_M_M的手，就把金镯子往她手上tao。“_M_M别和我客气。”

她冲七娘子使了个眼色，七娘子就也脆生生地道，“_M_M千万不要客气。”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小七全仗_M_M照顾了。”

王_M_M也就不推辞了，握住了那沉甸甸的金镯子，微微笑着说，“其实太太也是有这个心思的，毕竟，七娘子和九哥儿是双生姐弟，养在一处，也热闹些。”

九姨娘顿时显出了心满意足的样子来，“_M_M这一说，我心底的大石就放下了。”她摸了摸七娘子的头，“小七，去把你绣的那幅牡丹花拿来，给王_M_M看看。”

七娘子就听话地出去了，立夏不言不语、利利索索地跟在她后头，搬着小风炉也走了出去。九姨娘对那端茶的丫头皱了皱眉，“秋枫，你跟着立夏，别让她打了药罐子。”

秋枫这才知道走，还滴溜溜地，不舍地看了几眼王_M_M，才出了屋子。

少了这三个人，屋nei顿时就空了起来，阳光终于照到了屋子里，隔着窗纸朦胧地散she进来，把九姨娘的脸映得也有了一丝血色。

“我这些日子，就是等着_M_M。”九姨娘徐徐说，王_M_M收了她的金镯子，便会为她办事，这使她的心情好了不少，看起来，也有了一丝笑模样。“只是**四姨娘前些时候，也来过几次。”

王_M_M顿时就眯起了眼，“四姨娘来过？”她觉得自己的语T，也未免激动了些，便连忙又道，“四姨娘最近忙着呢，想不到也会踏南偏院的门。”

“四姨娘也是好心。”九姨娘就低下头徐徐地转动起了左手上那个小些的银镯子。“我这病越是冷发作得越是厉害，大夫也说了，很难过去年关。四姨娘便来问我，要不要将小七放到她的院子里养。”

九姨娘的病，其实并不是过不去年关，只是要拿百年的老参做药引，才能吊着命。

王_M_M就仿佛不知道这事似的，先叹了口气，“九姨娘的病也拖了好些年了。”才探询地望着九姨娘，“若是九姨娘应了四姨娘，我可就不好说话了。”

九姨娘就微微笑了起来，指了指王_M_M手腕上的金镯子，“若是答应了，又怎么还要请王_M_M帮忙？只是这庶nv要进太太的院子里，实在是难了些。我一向也没什么脸面，恐怕**太太未必会应我呢。”

大秦的规矩，庶nv养在正Q膝下，说亲时按例是当嫡nv来看待的，出嫁时，嫁妆也与嫡nv一样丰富。因此，被太太亲自养育，对庶nv来说是天大的脸面，王_M_M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她转了转眼珠，就笑了。

“九姨娘也太客气了，你近些年来虽然病了，但好歹也是九哥儿的生M_，光是看在九哥儿的份上，太太就得对七娘子另眼相看不是？实话说了吧，今日来，我便是要领着七娘子去见太太的。”

九姨娘这一次，笑得才是真正安心了。

“以后小七要仰仗王_M_M的照拂了。”她叹了口气，又咳嗽了起来了。“这孩子x子闷，_M_M闲了时，定要多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日后**小七定会报答王_M_M的。”

王_M_M望了眼窗棂，透过仅有的半扇玻璃窗，她望见了七娘子站在西厢前，拿着个绣绷子往屋nei张望，隐隐约约的，也能看出她脸上的焦灼。

她在心底就有几分高高在上起来，微微扯了扯唇角。

“那还用说？九哥儿的双胞姐姐——我是非得照顾得妥妥帖帖不可的。”她起了身，“九姨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这就带七娘子见大太太去了？”

九姨娘也望了望窗外。

她唇边浮起了一抹笑，笑容里，透着伤_gan，透着期许，也透着少少的自信。

“小七不会给您添麻烦的。”她柔声细语地说，又咳嗽了起来，“就托您多照应了！”

2正院

“一会儿见了太太，可不要露怯。”

王_M_M带着七娘子走在回廊上，一路走，一路吩咐着。

“你很少与姐妹们相见，一会儿未必能认得出人。现在在太太屋里的，大约只有二娘子与五娘子，都是你的姐姐，可不要无礼了。”

“是。”七娘子轻声细语，牵着王_M_M的手，一路上左顾右盼，看不出怯场的样子。

王_M_M心里就有点奇怪。

七娘子自从出生，便和九姨娘住在西北老家，去年才到苏州，才到苏州，九姨娘就病了，七娘子朝夕侍疾，等闲少出院门，与太太也就是去年过年时见了那么一面。这么丁点大的孩子，马上就要去见陌生的嫡M_**她怎么就不知道害怕？

是太聪明了，所以不害怕，还是傻得连害怕都不知道？

王_M_M忽然就对自己的擅作主张，有了些疑虑，万一这七娘子是个蠢笨的人**

九姨娘也不至于不懂得自己的nv儿吧？王_M_M看了眼七娘子，就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九哥儿是个胆大包天的x子，也许姐弟连心，连七娘子也是天生的胆大。

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多叮嘱了一句。

“若是在太太面前出丑**你就该糟了。”她刻意带了几分凶狠。“太太虽然慈和，但她身边的规矩嬷嬷们，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打手心、不许吃晚饭——都是轻的！”

七娘子还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抬起头望着王_M_M，轻轻地说，“知道了，_M_M。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王_M_M忽然就看不透七娘子了。

她们穿过了百芳园，进了正院，正院里有一群小丫头，正把成捆成箱的皮草、丝绸往外搬，一边搬一边笑着说，“大娘子还是这个x子，恨不得把夫家的好东西，全都搬回了娘家来。”

王_M_M就略带一丝骄傲地对七娘子说，“你大姐姐也是庶nv，也是养在太太膝下**你看看她送的节礼！这么大的院子，都快摆不下啦。”

七娘子就歪过头看着一院子的大木箱、成篓成篓的荔枝葡萄，带着Yan羡地点了点头。

王_M_M忽然又觉得她看透七娘子了。

他们是从后院门进的正院，正院与南偏院不同，堂屋坐落在院子当中，屋顶飞了两三重的檐，上头的人物雕刻得极jīng细，还贴了金箔，在阳光下明晃晃的，刺人眼睛。

就有个丫头迎了出来，笑着问王_M_M，“王_M_M今儿过来得倒早？牵着的是哪家的娃儿？我看着倒是可人意儿。”

王_M_M板起脸，“这是七娘子。”

那丫头轻呼了声，忙笑盈盈地给七娘子行礼，“奴婢立chūn见过七娘子。”

七娘子笑着让开了半边身子，“立chūn姐姐好。”

立chūn也甜甜地笑了起来，她穿着簇新的nenghuáng色贡缎袄、天青色提花马面裙，手上身上，穿的D的，都很jīng致，站在七娘子身边，倒比她更像个小姐。“七娘子少到正院来，我一时眼拙倒认错了。太太才午睡起来，还没用过点心**我这就去回报。”说着，她就转身急匆匆地进了堂屋，王_M_M带着七娘子在地下站着，进进出出的丫鬟们就过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