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跌入棱形的酒杯,褐『色』的威士忌绽开一朵水花。
浅酸柠檬味包裹着天鹅绒一般丝滑的口感,程见渝抿了小口,惬意的深吸一口气,橡木的香气跳跃在舌尖喉咙。
“嗡……”
吧台上手机不适宜的震动,来自陌生号码。
一张偷拍的照片。
偷拍者的摄像技术稀烂,画面模糊的自带马赛克,得益与照片中两位高颜值的主角,挽救了这张该丢进回收站的作品。
灯光昏暗的走廊,周觉青倚在墙上,半闭着眼睛,江衍手撑在他脸侧,居高临下的凝视,两人近在咫尺,气氛暧昧萌动,下一秒就要干柴烈火,来个火辣的深吻。
程见渝作为江衍正牌交往对象,这条信息是不言而喻的挑衅。
周围喧哗的声音震耳欲聋,酒吧彩『色』的光晃过他薄薄的眼皮,照的有些睁不开眼。
他放大照片,编辑,剪裁,留下江衍的一侧,存入名为“萌宠”的相册,一气呵成。
顺道利落的拉黑了电话号码。
“见渝,来,和我喝一杯。”
儒雅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程见渝若无其事的揣上手机,回过身,老师贝信鸿笑眯眯的举着杯。
程见渝是一名金牌编剧。
严格来讲,编剧后面要加上“枪手”两个字。
自从五年前加入贝信鸿的工作室,程见渝成了这位赫赫有名,金牌编剧的御用枪手。
这五年里他以贝信鸿的名义发表了两部电视剧,三部电影,凭借出『色』的编剧能力,和敏锐的市场嗅觉,他的作品票房口碑双丰收,贝信鸿工作室赚的盆满钵满。
今天的公司聚会是为了庆祝贝信鸿捧回“郁金香最佳编剧”奖杯,这个奖杯足以让贝信鸿更上一层楼,在华语的编剧界占有一席之地。
程见渝轻轻碰了杯,“恭喜。”
贝信鸿端着酒杯,拍了拍程见渝的后背,“多亏了你帮我校对,这几个月你辛苦了。”
程见渝耸耸肩,似笑非笑,“的确辛苦。”
贝信鸿眉头猛抽,瞪了他一眼,故作温和的说:“既然觉得辛苦,明天给你一周假,你可以和大明星好好聚聚。”
程见渝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他。
贝信鸿让他看的全身不自在,“见渝,最近对工作有什么想法?”
程见渝若有所思的侧过头,“有一个。”
“什么?”贝信鸿酒醒了一半,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程见渝注视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要辞职。”
贝信鸿全身一震,另一半酒也醒了,快速的打量一圈周围的人,“你说什么?”
“我们的合约到期了。”程见渝声音清晰有力。
贝信鸿脸上笑容僵硬,他成名的早,年轻的时依靠翻版国外影视作品,在编剧圈站稳了脚跟,前些年版权时代到来,他那套行不通,不得已打起了找枪手的注意。
五年前,他和程见渝签了一份不光彩的合约,时效期为五年,聘用了这位初出茅庐,新锐编剧作为他的幕后枪手。
这五年来,程见渝表现很好,勤奋耕耘,吃最少的草,产最多的『奶』,像头朴实的老黄牛。
差点让他忘了合约这件事,没想到今天冷不丁咬了他一口。
贝信鸿喝一口酒,装出和蔼可亲的样子,“见渝,是因为我拿了奖杯吗?”
程见渝年轻气盛,看见他拿了奖杯,心生不满,是人之常情。
贝信鸿语重心长,“你要是喜欢这个奖杯,一会我送给你,只要你不声张。”
程见渝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奖杯不需要,我们的合约到期了,现我是通知,不是商量。”
贝信鸿第一次认真打量了他。
程见渝长的很有韵味。
即使贝信鸿不是同道中人,凭借人类天生对美学的直觉,能接收到些许魅力。
眼前的青年单手抄在牛仔裤口袋,微扬着下颚,白『色』衬衣领口敞开了两颗扣子,脖颈的线条清晰流丽,颈窝浅浅,淡青『色』的静脉蛰伏与澈白的皮肤之下,下颚削而不尖,眉眼像把出鞘的利刃,还是沾了的血的,有种清冷肃杀的美。
这把锋锐的刀直『逼』贝信鸿的喉咙,他呼吸一滞,别过脸,“你要是手头紧,需要钱,我可以借你一笔,我们合作这么多年,是最亲密的伙伴,你有什么困难直接告诉我。”
程见渝微微拧眉,觉的好笑,,“既然我们是伙伴,为什么我没有署名权?”
“这……”贝信鸿一时语塞,毕竟是摇笔杆子的人,话锋一转,义正言辞的说:“我是为了你好,要是没有我,谁会出高价买你的作品,你这孩子,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伯乐,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
“老师。”
程见渝叫了这个久违的称呼,慢条斯理的说:“您有在这里劝我的时间,不如去思考怎么写一个好剧本,免的媒体笑话您江郎才尽,您说呢?”
贝信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那个五年里任他捏扁搓圆的程见渝吗?怎么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他脸『色』发红,捏紧了拳头,顾不上礼义廉耻,“程见渝,你真是给脸不要脸,你离开我屁都不是!”
“别蠢了。”贝信鸿嘲弄的看着程见渝,“你以为江衍是你的靠山?”
程见渝眯起眼睛,抱着手臂,几个同事疑『惑』的看向这边,目光探视。
贝信鸿压低了音量,同情的看着他,“你都是活该,五年前你得罪了周觉青,就是得罪了半个娱乐圈的资本界,谁敢用你的剧本,谁会用你的剧本?”
“除了我能拉你一把,谁在乎你的死活,江衍?他要真在乎你,会给周觉青写歌,他们还要一起拍电影吧?”
程见渝静静的等发表完言论,不慌不忙的说:“感谢老师您对我的栽培,可惜我没学会您长舌『妇』的本事,真令您失望了。”
他说的慢悠悠,却像软刀子,扎的贝信鸿提心吊胆,加上忌惮真把程见渝惹『毛』了,来个鱼死网破,他是要身败名裂的,只能逞嘴上威风,阴阳怪气的说:“江衍和周觉青的事,圈里谁不知道?现在他们两说不定在你家床上快活,你要早点回去还能赶上给他们打扫战场!”
程见渝置若无闻,双手抄在牛仔裤的口袋,姿态闲适,“我会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工作交接。”
他说完往前走了几步,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看着神『色』阴郁的贝信鸿,轻飘飘的从衬衣口袋抽出一张照片,放在了吧台上。
正是贝信鸿的妻子,他的师母,带着孩子和一个男人会面的照片。
公司里一直有个传言,贝总的孩子不像他,反倒像他的表弟。
“老师,送您的离职礼物。”程见渝四两拨千斤。
一针见血,击中要害。
贝信鸿脸『色』血『色』全无。
外面的世界阳光灿烂,程见渝捏着车钥匙,瞥了眼酒吧的招牌,轻声说了句:“再见。”
程见渝开车回了郊区的别墅,背后靠着山脉,山清水秀,空气清新。
五年前,他和江衍同居后就搬来了这里,平时江衍工作忙,世界各地到处飞,一个月来不了几次。
客厅按照江衍喜欢的极简风格装修,黑白灰的配『色』透着清冷压抑,
程见渝小心翼翼的打开鞋柜,一双最新限量版的『潮』牌球鞋停在鞋架上。
江衍回来了。
程见渝轻轻一笑,眼底光芒明亮,走进厨房,拿出一小包狗粮。
包装袋“滋啦”一撕开,噔噔噔的声音由远而近,转眼之间『毛』发丰茂,黑白相间的边牧犬蹲在了身前,圆溜溜的眼睛巴巴的盯着狗粮袋子。
“嘘……今天先喂你。”
程见渝『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
别墅二楼属于江衍的私人区域,程见渝推开书房门口,纯『色』的窗帘半遮半掩,午后的阳光将地板切割的灰金分明。
身形挺拔修长的男人松散的倚着书柜,宽大的运动夹克挽起一截,腕骨清晰凸起,微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乐谱,圆珠笔流畅的勾勒出音符,听到开门的响声,却纹丝不动。
程见渝静静的站在门口,呼吸清浅,一如往常,不发出任何打扰男人的响动。
直到男人合了乐谱,转身坐在了沙发上,放肆的敞开长腿,抬起眼,瞥了眼程见渝,随意的拍了一下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