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殿下想点哪段折子?”离秋起身屈身问道。
“随便唱吧”宁王笑眯眯的看著离秋,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原来!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
《游园惊梦》的唱词飘然入耳,
似乎是杜丽娘的口,说的是离秋的心。
良辰美景又如何?纵然现在万千宠爱一身,未了,还不是韶光易逝?
师傅的话在心底兜著圈往死里钻:
你这也真是好福气,就是不知道这福气现在都用光了,以後怎麽办?
心里莞尔一笑。
他懂,他明白,他心有明镜,所以他心如止水,看透人间,就好比杜丽娘那一个“遍”字。
因而他总是笑盈盈看著每一个人,不得罪每一个人,只为将来不至於跌的太惨。
他是冰雪聪明的,不过一直把那聪明隐藏在乖巧的笑容里,以这样的方法作了最後一道防线,保护著自己。
是啊,他不保护自己,难不成还真以为那啥啥将军啥啥丞相之子能护自己一辈子?
呸~~~保不准一个政变,他们连自己都护不住呢!
“你当年卖身契那是几年?”离秋一曲吟罢,就听得宁王忽然朝他开口问道。
戏班子里这些孩子都是从小被卖来,有的是穷人家父母养不起,就找到了戏班子画押了个十年八载的卖身契,算也有口饭吃。
等出了师,时限到了也就自由了,爱gān嘛gān嘛去,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
还一种是被不知道哪弄来卖的,这一卖就是一辈子,打小从蹲马步的基本功练起,不管出师了成名了红了,照样还是戏班子的“专属物”或者“摇钱树”
而离秋,就是後者。
离秋愣了愣,隐隐猜测著这位当朝二皇子的目的,可还是得硬著头皮回答,“回殿下,是终生”
“噢,成了,那以後跟著我吧。我替你赎了!”
离秋惊了,啥?这就定了他後半身?他要跟了这宁王?他疯了不成?
其实这些年他赚的钱也够给自己赎了,可是这茫茫人海,他个戏子离开戏班还能怎麽活?
所以,他也认命的继续这麽活著,可现在,他的未来忽然就被眼前这个人买去了?
他能说不麽?
当然不成,就看看傻在一边的将军和底下的丞相之子,此刻他们都不敢跳出来说个不字他个伶人而已,能有这个胆张口说“不”?那人可是宁王,是老皇帝最宠爱的二皇子,甚至更可能是这江山未来的主子!
看著离秋抿嘴没回答,宁王柔声道“那就这麽定了,这几日委屈你先继续在戏班子住著,等我差人物色好宅子你就搬过去”
离秋在心底嘘了口气,心念道还好没让他拌进宁王府,给安置在别苑到也算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说起来,这也算是有自己的家了?虽然对“家”这个词还是很陌生,不过却是头一次体会到这股莫名而来的踏实感。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一步算一步。
反正现在在别人眼里,他算是找了个好主,好的让所有人嫉妒呢!
就这麽著,彷佛轻描淡写的,他,离秋成了当今二皇子宁王的人。
戏还照唱,只不过住的地方变了,能动他的人也变了。
满京城都知道,这人可是宁王要了的人。谁敢碰?不要脑袋了?
对了,二皇子宁王叫啥?
啧啧啧,这都不知道?那风流倜傥,貌比潘安,不,比潘安更美的二皇子,皇甫祺,是也。
伶人泪三无心
三无心
没几日,离秋就搬进了京城内城东侧的一家大宅,赫然三字匾额悬挂於大门上头──离秋苑。
那牌面上龙飞凤舞的金字,还是宁王给提的。
看著那大门,跨过那高槛,离秋有种做梦的感觉,归属感?这就是家的感觉麽?
虽然还是那麽陌生,可居然暖暖的溢不住的往上冒著泡。
不得不承认,那刻他是感动的,不过就一霎那而已。
搬迁那日,宁王皇甫祺却没来,只是吩咐了不少下人伺候一边帮忙整理打扫。
前前後後自是没人敢怠慢,一天弄定,不想到了夜晚他却还是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