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忽然发现,自己拿小鹿没办法了。
这么关还关不_fu他,放了他,他自然只有更不听话。现在他还坦dàng着,不肯偷偷摸摸的逃跑,可是再过几年呢?不必再过几年,兴许再过几个月,这小丑八怪心思一变,就不坦dàng了,就真跑了。横竖小丑八怪是个美人,美人美到了他这般程度,跑到哪里都饿不死了。
好比他爸爸鹿副官,据说当年鹿副官和程廷礼闹翻天的时候,敢指着程廷礼的鼻子日娘骂祖宗。程廷礼岂是容人骂的?然而鹿副官骂就骂了,骂完之后鹿副官想走,程廷礼还得拦着他哄着他,还不能让他走。
大少爷坐在chuáng边,给小鹿包扎了右手,又给他剪了手指甲。因为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小鹿,所以他最后起身离去,还是没有放了小鹿。
走后不久,他又回了来,这回给小鹿带了几本杂志。把杂志放到chuáng边,他扶着chuáng头俯下身,轻声说道:“让我亲一下。”
然后他撩起小鹿前额的长发,歪过脑袋撅起zhui唇,吻了吻小鹿的眼睛。小鹿阖目作势躲了一下,没躲开。睫毛刷过大少爷的zhui唇,刷得大少爷的心在腔子里都翻了个跟头。
大少爷发现自己对小鹿的yu望越来越具体了。双手捧住小鹿的脸,他在对方的zhui唇上又狠狠亲了一口。紧接着直起身,他扭头就走,走得头也不回。
小鹿躺在chuáng上,没有吃饭,而是先拿起了一本杂志。杂志不很新了,但是聊胜于无。他一页一页的翻看,心里恢复了空dàng,这回不知怎的,心灰意冷,连救星都不盼望了。
在盛夏未至的时节里,北伐战争打得中国天翻地覆了。
程廷礼在这几个月nei审时度势,意图保存实力,维持自己这一份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可惜他审度得不甚准确,在时代làngcháo面前,总是棋差一招。这差了的一招让他如履薄冰,甚至吓得他连天津都不敢回。长久的住在军营里,他要保持最大的灵活x,以便做一棵不败的墙头草。
到底是父子连心,程廷礼在保定焦头烂额,大少爷在北京城里,也很自觉的严肃了起来,甚至听从了chūn兰的建议,命令厨_F_大师傅出去采办了几马车的粮食回来,仿佛战火马上就会烧进城里。
然而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城里很太平,城外的程廷礼也始终是有惊无险。
小鹿在两间屋子里躺躺坐坐,把一辈子的心事都想完了。抱着膝盖蹲在屋子正中央,他的伙伴是屋角蚂蚁dòng中的一队蚂蚁。盯着那一队忙忙碌碌出出入入的蚂蚁,他经常能够一看一上午。
后来他_gan觉自己总是对着蚂蚁使劲,恐怕对于身心不会有利,故而把那几本翻烂了的杂志摊开来,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嗓子里总是不痛快,也许是那一阵子每天狂呼乱叫,把嗓子硬生生的喊坏了。大少爷当年变声的时候,chūn兰是严禁他大呼小叫的。
念过几页书之后,他站在窗前,又开始回忆自己学过的英文诗歌,想要背诵几段。然而经过了长久的思索之后,他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一段都想不起来了。学了六年多的东西,居然会在几个月nei忘成七零八落。
秋天,程太太死了。
程太太要是不死,程宅里几乎不会有人意识到她的活。非得她死了,众人,包括她唯一的儿子,才想起来这宅子里先前还活着个正_F_太太。她是为什么死的,也不好说,仿佛是因为生吞了鸦片,这样论起来,就属于自杀。不过程廷礼不希望家里有自杀的人,所以程太太身边的人就改了口风,一致认定她是xi鸦片烟xi得伤了脑子,是被鸦片烟毒死的。
死了的人,总得发送出去。程廷礼在百忙之中抽身回来了一趟,表明死的这人的确是自己太太。丧事办得盛大而又潦草,因为没人对程太太抱有真情实意,纯粹只是为了热闹而热闹。程廷礼在家住了两天,忙得晕头转向,没有看到小鹿,也没想起来问一问。程太太刚一入土,他慌里慌张的就又回了保定。
于是小鹿继续活在牢狱里,直到这一年的冬天,程廷礼又回了家。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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