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伏僧脸色瞬间惨白:“薄野景行,不要问了。”
薄野景行手托茶盏,剧烈的打斗让他已不堪劳顿的身体颇为困倦,耐心也更是欠奉:“好吧,想必师兄是想尝尝这杯弓蛇影的滋味了。”
聂伏僧连连避让,杯弓蛇影的毒性,他可是一清二楚的:“不不,我告诉你,我告诉你!”
薄野景行缓缓蹲下|身,转着手中的杯盏,里面茶色碧绿:“说。”
“当年……三十年前,其实……”他有些吞吞吐吐,薄野景行喉间gān渴,想必长生丸的毒性又快发作了。他轻抿了一口清茶,这鬼天气,真让人受不了。聂伏僧的目光在杯盏之间逗留:“当年陷害你的确实另有其人,这事关一个惊人的yīn谋。”
薄野景行又喝了一口茶,满脸不耐烦:“再废话我真要让你尝尝……”
话未落,他突然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茶盏——我草!
他喉间一甜,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聂伏僧狂笑,随手抽出自己腰间的烟袋,烟杆一拔,竟是一柄雪亮的短剑。他狞笑着扑过来:“薄野景行,你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薄野景行面白如纸,他上齿紧咬下唇,右腕的刀丝如同饱饮鲜血一般,在空中织出一张牢不可破的蛛网。聂伏僧的剑光竟然如遇铁壁铜墙,难有寸入。
他已被杀气遮盖的眼睛仍然露出了少许惊异之色,薄野景行冷笑一声:“惊讶吗?还有更出乎意料的,要看吗?”
他字字带血,却狂傲无比,最后一个字落地,手中刀丝突然如蛇信般反扑,聂伏僧一声闷哼,右臂一轻,刀已落地。
同落地的还有握刀的右手。
他低头看过去,只见断腕处骨茬雪白,好半天鲜血才喷薄而出。他狂呼一声,又被刀丝击中左手。面前人冷酷如地狱修罗,只要他右手微一用力,这只左手马上也会落地。
聂伏僧一动不敢动,粗喘了半天方道:“我告诉你。”
薄野景行刚要说话,突然一支羽箭横来,他刀丝回救,将羽箭击飞,自己却也喷出一口血来。杯弓蛇影的毒性,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如果不赶紧调息,即使是他,也将付出惨重代价。但是真相,他等待了三十多年的真相!
唇角血流如注,他扑上去抓住聂伏僧的衣领:“说!到底为什么?”
而在他面前的聂伏僧面色却逐渐灰败下去,眼神也渐渐失去了光泽。他唇角也冒出一股黑血,双唇哆嗦了半天,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一缕极细微的声音破空而来,薄野景行只得以手中尸身相挡。那是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噗哧一声直接没入聂伏僧的肩头。聂伏僧的太阳xué也早已黑了一大片,有人杀了他。
金针接二连三从窗外chuīshe进来,薄野景行躲避得有些láng狈,胸口如一片冰冷,皮肤开始肿胀。仿佛全身所有的血都往外涌。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外面却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细如牛毛的金针突然停止了,鲜红的刀丝颓然坠地,书房里只剩下两个毫无生气的死人。
“师父!”外面有人闯进来,抱起聂伏僧的尸首。死寂的松风山庄顿时一片哄乱,薄野景行在被人扶起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老……咳咳,我是武林盟主江清流的……好友。”
话落,他头一歪,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看吧,这就要回到某人手里了吧……
☆、第四章:这是多么纯良正直的心思啊
江清流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天,那一记焚心掌,按理是足以要他性命的。但是高手出招,往往是分毫不差。薄野景行的出手忽略了自己如今的内力大不如前。他只用了三分力,而天香谷的谷主商心又正好还在沉碧山庄。
救治及时,江清流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商心还比较乐观:“盟主自废武功的作法是正确的。这样虽然内力尽失,但起码保全了经脉根骨,待调养之后,盟主要重修心法也是可以的。”
江清流也正是关心这个:“江某经脉,需要多少时日调养?”
商心为他推宫活血:“半年足矣。”
江清流也不顾身上伤势,立刻让催雪通知了自己知jiāo好友。江清流受伤一事,江家对外全称作闭关。他十五岁出道,行走江湖十二年,又有整个家族经营名望声誉。虽然如今只有二十七岁,在江湖上的影响力却是举足轻重的。
如今他重伤的消息传出去,立刻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往这边赶。江隐天可不敢让这些人看出他对江清流有半点薄待之意。这些人都是刀头舔血的汉子,一时激愤定不惜性命相博。
他重新调配了江清流所在小院的人手,让人十二个时辰不停地送药、照看。
见江清流伤重至此,赶来的解红刀方若、金枪锏谢轻衣都红了眼睛。江清流示意旁事休提:“马上找各路人马,替我打探一个人!”他正要形容,外面突然人有来报:“江盟主,我是松风山庄的人。我们庄主在两天前,遇刺身亡!”
江清流心下暗惊,松风山庄的庄主是刀圣苏七夕,谁能轻易杀了他?
来人却又磕头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一把刀丝,有人认出是当年薄野景行那老家伙的武器,少庄主特命小的带来。请盟主务必为松风山庄作主!”
江清流深吸一口气,薄、野、景、行!
然而还未答话,对方又道:“盟主的好友如今也在敝庄,身中剧毒。少庄主已然请了商天良神医前往救治。”
江清流抬起头:“江某的好友?”
来人丝毫不觉怪异:“是的,江盟主的好友称受江盟主所托前往松风山庄示警,不料敌人先他一步,未能救下庄主。还连累他被暗算,身中剧毒,少庄主深感过意不去,特命小的向江盟主致谢。”
江清流又深吸了一口气,接过那卷鲜红的刀丝:“本盟主这位好、友,是否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瘦弱,言语狂妄无礼?”
来人又是一磕头:“江盟主的朋友是少年英雄,我们少庄主也钦佩得很。”
江清流把刀丝狠狠一折,仿佛那是什么人的狗头:“方若、轻衣,你二人立刻赶至松风山庄,将愚兄那位好、友,带回沉碧山庄。事情紧急,途中不必为他解毒,一切回来再作打算。”
方若和谢轻衣自然无他话,来人不解:“盟主挚友中毒颇深,恐经不住路途劳累奔波……”
江清流一声冷笑:“可本盟主实在是太思、念他了。”
松风山庄。
虽然上下皆沉浸在一片悲痛当中,但薄野景行的处境还算是不错。看在他是江清流的朋友,而且又专程赶来相助的份上,聂伏僧的徒弟苏解意对他可谓照顾得十分周到。
但是这一天一大早,松风山庄便专门派了人将他从chuáng榻之上弄起来,放进一辆马车里。薄野景行整个人头发都竖了起来:“聂家小儿,你这是gān什么?”
苏解意眼中犹带悲痛之色:“江盟主命我等速速将少侠送回沉碧山庄,杯弓蛇影之毒本就出自沉碧山庄,江盟主定有解法。少侠今日恩情,松风山庄来日定当答谢。”
薄野景行:“江盟主?江清流还活着?”
苏解意:“嗯?”
“不不不,”薄野景行各种顾左右而言其它,“我现在身中剧毒,五内俱焚、不能动弹。我不要走……”
苏解意哭笑不得:“江盟主身体抱恙,过几日待料理完家师后事,在下也是要前往沉碧山庄探望的。到时再见,还望少侠辨认真凶,为家师报仇。”
“不要啊,大侠……”他扯着苏解意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放手,“我就留在这里,等个三五日……”
三五日之后,老夫体内毒性被压制,也送你小子一记焚心掌!
“少侠且宽心,在下还有家师后事要料理,实恐看顾不周。”苏解意挣扎不脱,索性一刀断袖,qiáng行将他送走了。江盟主这位好友,虽然言语无状,可真是……粘人得紧呢……
他大步走回山庄,开始仔细查找凶手留下的证据。
两天之后,沉碧山庄。
薄野景行趴在chuáng上,时不时看江清流几眼。等江清流看过去的时候,他立刻移开目光,假作东张西望。江清流慢条斯理地喝着药,他内伤比较严重,需要调理的时日也长。但毕竟常年习武,身体底子好,倒是不影响起卧行走。
薄野景行趴在chuáng上,下巴搭在两只手上,杯弓蛇影之毒他也需要三五日来化解:“聂伏僧不是我杀的。”
江清流没反应,他嘿嘿笑:“老夫行走江湖的时候你爹都rǔ臭未gān,我又岂会骗你一个小辈,对吧?”
江清流很耐心地喝了半碗药,仍不说话。
他gān笑:“你既是武林盟主,多少总该有点器量吧?不就是打你一巴掌吗?你现在过来,打我一巴掌,不不,十巴掌!老夫绝无二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