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啊?”
“让你抓就抓,管那么多gān嘛。”
“是,小的马上去抓……”
张奉之盯着吴昭萧索的背影,默默摇了摇头。
药香扑鼻,耳边声动,手指略略动了下,少年终于嘤咛一声,睁开了眼。刚睁开眼的人还不能适应光线,眼前仍是一片模糊,待他渐渐习惯,只见自己身边坐着个儒衫男子,看上去二十来岁,细长眉目,肤白唇薄,偏褐色的眼瞳正瞧着他,细微动作里均是无法言喻的风情。
他又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会儿,才再度睁开,用那gān涩了几天的嗓子沙哑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答道,“客栈,你被我救了,需养伤。”
他点了点头,“……不知……恩人姓名……”
那人道,“张奉之。”
他也自报家门,“我叫……罗弘衣……”
张奉之微笑道,“弘衣。”
那笑容里蕴含了无限的亲近之意,加上那般温柔谦和的声音说出一下子将两人距离拉得过近的称呼,少年略红了下脸,尽管他脸色实在苍白,红不红这一下都没人能看得出来,但他略显羞涩的神情仍是被张奉之看在眼里,少年道,“多谢恩人……那我也称恩人,奉之,可好?”
“可以。”张奉之淡淡道。
一旁站在墙角数蚂蚁的吴昭听了差点憋不住笑来,张奉之这回该撞上南墙了吧,遇上了个傻缺,哈哈。
罗弘衣笑了下,脸色忽然一变,忙掀开被子就要下chuáng,张奉之抬手,将他按回了chuáng上。弘衣挣扎,奉之按着;弘衣动不了,神色仓皇,奉之单手制住了他,面无表情。最后,弘衣一脸歉意道,“奉之……让我下chuáng吧。”
“你现在不能走。”
“我……我是想去……”弘衣越说越小声,最后的蚊子哼哼也只有离他最近的张奉之能听见,“小解。”
张奉之默然道,“你不方便,我让人来帮你吧。”随即朝闲着没事gān的吴昭招招手。
吴昭黑着脸,死活不gān。
张奉之叹口气,道,“那还是我来帮他吧。”
“嗷嗷嗷嗷我来就我来!张哥你行行好就安生一会儿吧!我心中那圣洁美好纯净温柔文弱又美丽的张哥啊呜呜呜呜呜……”吴昭一边眼泪涟涟,一边认了命地去寻夜壶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张哥威武!话说吴昭这小盆友,俺心里一直是叫他昭弟的……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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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在罗弘衣听不到的角落旮旯里,吴昭脸色郑重地望着张奉之,小声严肃道,“张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张奉之听着有些茫然,“有什么话,你是不敢说的?”
吴昭咬咬牙,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严肃脸差点要被张奉之那句话给打回原形,勉qiáng坚持住了,不让自己哭丧着脸,这才道,“张哥,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心力去救一个跟咱们没半吊钱关系的捕头,若说这是为了咱追云堡的江湖地位吧,可江湖中人最不屑的,便是与朝廷为伍啊……”
张奉之眼帘微垂,道,“我说了是以江湖人的身份与浊刀署的人结jiāo么?”
吴昭睁大了眼睛,“张哥!你不会还真的存了结jiāo的心思的吧……”堡主知道了肯定要把你关起来好好研究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张奉之好笑道,“谁说我要结jiāo那人了?”他一身灰色儒衫熨得平整,布料柔软,衬得他久不出门的皮肤更白,“就算他是浊刀署的人,那又如何?他能保我生意兴隆么,他能保我金银满钵么,我巴结一个小捕头gān嘛?”
“对啊,那你gān啥要救他啊……”
看着张奉之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孺子不可教也”几个大字,吴昭的声音也渐渐软了下来,呆立一旁,听候发落。
张奉之淡淡道,“你忘了,我们这回出堡,为了什么?”
吴昭随口答道,“还不是为了堡主那宝贝疙瘩……”一看张奉之眼神有更冷的趋势,忙改口道,“为了找咱们的少主。”
“嗯。”张奉之点点头,但目光仍是趋于冰冷,语气也低沉了好些,“杨胜天自己在被魔教追杀途中找到了他儿子,因受伤过重,离开得太匆忙,只记得那是秦楼楚馆,却连个招牌都忘记看。繁城那么大,小倌馆里叫纤云的公子那么多,你想一间间小倌馆找过去么?”
吴昭恍然大悟,惊道,“所以张哥想利用浊刀署的户籍资料!因为那里的资料比县太爷那儿的还要全!”
浊刀署作为天下捕头、武官所神往的地方,一则是里面jīng益求jīng的人才,随便一个拿出手都能破解陈年奇案,二则是署里详尽的资料案宗,哪怕一个平头百姓,案宗里连他祖宗八代的名姓都有。
追云堡的堡主前些日子被魔教追杀,身受重伤,无意间流落到一间小倌馆,在那里意外发现了他儿子。回到分部后,杨胜天马上用暗渠联络了翰城追云堡本部,将吴昭和鲜少出门的张奉之给调了出来,动用了作为左膀右臂的张奉之,可见杨胜天对其儿子有多上心。
日前张奉之与吴昭火速赶到了繁城分部,据那里留守的弟子所言,堡主只留下两个线索给他们找人:一是名字叫纤云,二是个小倌馆里的公子,眉清目秀。
除此之外,没了。
于是他们只好派了人手一间间小倌馆的找。
可问题是,找了好些天,偌大的繁城也不过被他们找了四分之一,仍是半点讯息也无,这无疑是大海捞针啊。
将罗弘衣捡回来的那天,张奉之和吴昭正好从某一处县衙出来,在回分部的途中。县衙里虽有户籍,却都只能查到良民的身世背景,至于做那些营生的,只能在贱籍上找到。而那些入了贱籍的也不都是全部,有的根本连贱籍上都没载入名字。
江湖人办事,却不得不依仗官府,这让吴昭憋了一肚子气。张奉之倒是什么都没说,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而罗弘衣的出现,让此事稍微有了些眉目。
吴昭又惊又喜地看向张奉之,言语中多是钦羡仰慕,“张哥……你果然是吴昭最最崇拜的张哥啊!”
张奉之冷不丁地灌了他一头冷水,“你最崇拜的不是堡主么?”
“堡主哪儿有张哥厉害!”吴昭眼睛一眨一眨,黑眸泛着生动的光彩,“这才叫杀人于无形啊,那愣小子欠张哥你一个人情,咱们帮了他,他肯定得帮咱们找人了……”
正在chuáng上闭目养神的罗弘衣忽然背脊发凉,抖了抖,裹紧了身上的厚棉被。
角落旮旯里的两人协商完毕,达成一致,两阵脚步声一前一后踏入了天字一号房,罗弘衣忙睁开眼,挣扎着坐起身来。张奉之见了,三两步走过去,扶了他一把。
他手上正端着一碗粥,正好是要拿给罗弘衣吃的,便索性坐在chuáng边,自然而然地勺了一勺粥,放在唇边细细chuī凉些了,再伸到罗弘衣面前。
罗弘衣怔了怔,下意识地张了嘴,任由那白瓷的勺子喂进自己的嘴巴里,他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张奉之看。
张奉之自然感觉到那道qiáng烈的视线有些不对劲,抬眼道,“怎么了?”
“我……我可以自己来……”罗弘衣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一句。
“嗯,那你来吧。”张奉之也不推搪,直接把碗放到了罗弘衣手上,但人仍坐在chuáng边,看着他吃。
罗弘衣尽管是埋着头吃粥,依然能感觉到张奉之淡淡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并没有任何不好的意味,却总让他心里有种被挠痒痒的感觉。他虽是年少,可出身浊刀署的人,又有哪个是简单的?他也不是没怀疑过,心知张奉之救他可不一定是好心。几日来的相处他多少能明白,张奉之这人,对所有的人和事态度都是淡漠的,唯有对待他的时候温柔周到。
他也见过好几次那个叫吴昭的站在一旁,恨不得拿块手帕在嘴里咬的不甘表情。
这么想来,哪怕到最后张奉之要利用他做什么事,他说不定会答应下来呢。
何况那人……
罗弘衣从粥碗里偷偷抬起头,打量着跟他咫尺之遥的白净书生,一丝莫名的情绪在心尖dàng开,他脸上一红,又埋进粥碗里。
然后少年在心里默念道,师父,你说的那个人,我好像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骚年!你太纯情了!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