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道寒光闪过,那棕熊竟然应声倒地,血流成河,染红了大片泥土。我怔怔地看着沾满血的双手,原来这竟是把chuī毛断刃的宝剑,锋利无比。若不是它,以我一个弱女子之力,无论如何也杀不了一头熊的。
忽然想起连皓月那夜所说的话来。——耶律光华,我知道你眼睛里为什么会有落寞。所以,当机会到来的时候,你一定要抓住它。
下个月是皇帝的寿辰。燕皇后执掌六宫,这等大事自是由她亲自打点的。是日清晨,六宫粉黛聚集在皇后的未央宫里,按照位份依次坐着,倒是一派和睦的景象。
那日初见之后,段梅苏就再也没来过我的饮月阁。多半是嫌累吧,堂堂一国之主,还要在中间有一碗茶水的榻上入睡。但我仍是二品昭仪,又曾用蛮力惩治过姚美人,是以宫里没有人敢怠慢我。让我当初颇感意外的是,燕皇后的姿色并不怎么出挑,也没什么外戚势力,看人的时候总是一副温和的样子。此时她忽然对我说,“听说光华妹妹能歌善舞,在贺兰是出了名的。不知姐姐可有这个眼福,能在皇上寿辰上睹一睹妹妹的舞姿呢?”
这番话她说的客气,我微微一愣,毕竟不喜抛头露面,正犹豫着要如何拒绝,燕皇后又道,“说来也巧了,甘薇妹妹的舞在我们中原也是很出名的,不如两位妹妹同台献艺,让大家一饱眼福,如何?”
我又重新审视的目光看她一眼,心想这燕皇后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居然打着这样的算盘。我与姚美人有过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现在她让我们在舞台上一较高下,不知是给她个机会报仇,还是让我们两败俱伤呢?
姚甘薇坐在我对面略下的位置,冷哼一声,笑道,“燕姐姐这个提议好,可是光表演有什么意思?不如这样吧,我与光华妹妹同台比舞,孰高孰低以皇上的裁决为准。”她眉毛一竖,恨恨扫过我的脸,说,“输的人要给赢的斟茶叩首,你敢不敢?”
我骑虎难下,心想也只好答应了。可是见她这么有信心的样子,又觉得没有十全的把握,于是笑笑说道,“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姚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罢。可是跳各自擅长的舞蹈有什么稀奇呢?不如换一换吧,姐姐来跳贺兰的孔雀舞,我则去学你最擅长的惊鸿舞。”我顿了顿,学着她方才的口吻说,“你敢不敢?”
姚甘薇怔了怔,眼角划过一丝恨意,连装样子都不肯了,说,“怕你不成?输的人要斟茶叩首的,你可记住了。”
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我从宫外请来几位中原最好的舞姬,日以继夜地陪我在饮月潭前练惊鸿舞。可是越是多加练习,就越觉得没有胜算。原本以为,贺兰的孔雀舞需要十几年的功底,一定是比惊鸿舞难学的。可是真正了解了才知道,原来惊鸿舞本就与孔雀舞同源,只不过要求身体更柔软,动作神情更有神韵,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累了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起,那日救了父皇之后,他将我封为为光华公主时母亲欣慰得闪着泪光的眼睛,以及连皓月狐狸一样的笑容。
那夜他守在我营帐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说,耶律光华,你如今得偿所愿,要怎么感谢我呢?
我微微一愣,心如电转,惊道,难道那只棕熊是你引来的?
连皓月轻笑着看我,不置可否,只是朝我伸出手来,说,我的剑该还我了吧?这是我连家的宝物,从来不会借给外人的。
那时的我那么年少,闻言又愣了愣,脸上一红,讪讪地将宝剑递过去,说,喏,还你就是了。
他顺着短剑握住我的手,掌心有层薄薄的茧,握得我手腕微有些麻,他直直看着我的眼睛说,耶律光华,等你成年的时候,我会娶你。
四。{妆罢含情坐,chūn风桃李香。}
当我穿着一袭青色君子兰挑花纱质褶子裙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许多人都怔住了。包括燕皇后,包括段梅苏。
燕皇后怔怔地看着我,手上的酒杯摔在地上,眼中竟似有惊恐。段梅苏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深很深,就像那夜他在饮月谭旁的样子,那种表情,似乎有种可以融化人心的力量。
我愣了愣,仍是不明所以,只好在音乐响起的时候,极力跳好这支惊鸿舞。
这条裙子是我路过一座无人宫殿的时候得到的。旁边还放着一把扇子,画上的女子就是穿着这样一袭青色君子兰挑花纱质褶子裙,眉目如画,清新秀丽,眉宇间有一种jīng明和智慧在里面。我的舞衣刚好被划破了,便顺手穿上了这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