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面前的楠木门板在鼻子前方关上的时候,沈清又想到了许君文——那个时时刻刻都散发着太阳般光辉的耀眼的许君文。如果说他是火的话,那么这个男人绝对就是冰。又好像,一个是白天,一个是黑夜。一个光明,一个黑暗……
接二连三的比喻之后,沈清摇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无休止地对比下去。风笛声从自家门里飘扬而出,她低头看看赤踝踩在磁砖地上的脚,再往上,是白皙的小腿,膝盖,半截大腿,沈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粉色半透明的半长吊带睡裙就冲出了家门。
幸好他看不见。
往紧闭的对门瞥了一眼,她抱着双臂,合着音乐轻哼着走回屋子。
许倾玦为自己倒了杯水。温热的水滑过喉咙,流进胃里,带来一阵轻微的挛缩。他扶着桌沿坐下,手边是连盒盖都没打开的pizza。
这种烘烤类的东西,其实是不适合他的。只因为午餐时间到了,他才随便拣了个外送的电话,打过去。他的胃,需要的是长期温和的调养,而他无心去做这种事,也无力做到。刚才之所以会坐倒在门口,只因为胃痛的厉害了,实在无法走回房间,却没想到引来新邻居的关心。
许倾玦今天才知道,原来搬进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有低柔的声音,还有温柔纤细的手指,这是他刚才接过他的午餐时无意中触碰到的。另外,她的身上有很淡的香气,也许是洗发水的味道,清新自然。
如果换作从前,也许他不会有这么多发现,可是自从失明之后,身体其他感官却一下子灵敏起来。
许倾玦不禁想起刚才她说“不客气”时的语调,是故意压沉了声音说的,透着冷意,明显是在回敬他冷淡的态度。
他侧了侧头,薄削的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在搬家后的第二个星期,沈清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
当她摆脱几乎长达四十分钟的地铁人群包围后,在小区的意式餐厅外意外地看到了许君文。曾经也预想过多种见面方式,却没想到此刻就这样碰上了。
仅仅愣了半秒,沈清便隔着餐厅的落地玻璃轻轻拍了拍:“嗨!”
玻璃的那一边,许君文侧过头来,带着惊讶。
夜色中,沈清笑靥如花。
“原来的房子到期,有朋友介绍租过来,租金不算太贵,并且这里环境很好。”面对许君文的询问,沈清随意扯了个谎。
“听说你也住在这一区?”沈清侧着头故意带着此许不经意,看着并肩同行的许君文的脸——与几个月前的校友会时并没太大变化,依然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许君文点头,“我搬来已经三年了。”
沈清伸手指着前方淡huáng色外墙的大楼,“我就住在那里。”
“那一栋?”许君文颇有些讶异。
“对,十九楼,a座。”报出自己的准确住址,沈清希望许君文能记住。
“真巧!”许君文愣了愣,笑道。
沈清不解:“什么?”
“没什么。”许君文想了想,应道。
沈清挑眉,带着些疑惑。不懂为什么许君文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到了。”两人在楼前停下,许君文双手穿在裤子口袋里,抬了抬下巴,“上去吧,改天电话联系。”
“你知道我的电话?”沈清有些吃惊。
许君文随便报出一串数字,然后笑道:“没变吧?”
沈清连忙摇头,并尽量控制住心头的惊喜不让它表现在脸上——没想到,他竟能随口背出她的手机号。一时间,一天的劳累仿佛都烟消云散。
“那,晚安了。”
“晚安。”
沈清笑着挥挥手,迈步走进大楼厅堂,走向电梯。
她知道许君文还在身后目送自己的离开,所以,脚步特别轻快。
沈清哼着歌抬头盯着头顶上方不断向上跳动的红色数字,直到“叮”的一声,电梯停下。
回去给林媚打电话告诉她今晚的事,是沈清目前最想做的事。只不过,当她好心情地一脚跨出电梯门时,才发现过道转弯处堵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沈清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皱眉。因为她看到那副冷然的脸孔,还有一张泫然欲泣的娇颜。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瞟到年轻女子用力绞扭在一起的青葱十指,沈清仍在心里暗叹一声:想不到,她的冰山邻居对着一个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标准淑女竟也能做到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