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当如斯,样貌、智商、歹毒的心肠样样都不缺,真真的是叫人羡慕。
她的那个不可一世的父皇当年是怎么慧眼蒙尘,在满满一大殿的应试举子里圈出这么一位国之栋梁的?
看来这伯乐与千里马的佳话,跟中山láng的悲剧也只有一步之遥啊!
魂游得正浓的时候,旁边阮公公一声接一声尖细的声音震入了耳膜:“皇上……皇上,该起身祭祖了……”
聂清麟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殿上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而刚刚荣升为摄政王的卫侯爷,正伸着手,目露寒光地望向正在龙椅上直愣愣发呆的新帝。
皇帝年幼,按礼制来说,当时加冕典礼后,应由受命辅政的大臣扶持,一路牵手带至太庙祭祖。
可是当卫冷侯把手伸向新帝时,小皇帝居然视而不见,任由那阎罗王一般索命的主儿,在大殿百官的眼前尴尬地伸着手。
顿时,人群中开始有人在蠢蠢欲动。虽然迫于卫冷遥一时的雷霆手段纷纷雌伏,但他bī宫弑君的行径早已为众人所心知肚明。
原想着新帝羸弱,看来只能任由jian人摆布,没成想倒是个有气节的,敢在众目睽睽下让卫冷遥那厮难堪。
先帝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只可惜新帝年幼,恐怕经此一劫,也要遭卫贼毒手,这父死子随,堪堪列入“二十五孝”,倒是成全了一番佳话!
聂清麟心里却是一颤,这总是爱神游的毛病,怎么在这儿要命的关节犯了?眼看着卫冷侯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准备转身离开,她心底再次大叫一声:“不妙!”
卫冷侯面冷心窄,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如今登基典礼,文武百官前面得甚是出色,偏偏在摆设儿的身上跌了面子,这雷霆怒火该是怎么样的了得?
不用看huáng历,明儿个便是驾崩的好日子!
于是,还没等众位大臣心里推敲琢磨出这第二十五孝的种种动人之处,新帝的身形早已经是动如脱兔。
只见瘦弱的身形提着宽大的袍子,一个趔趄便栽入了卫侯爷的怀中。
卫冷侯只需一低头,便看见一张清秀的小脸微微蹙着眉对自己低声说:“卫侯且慢些,朕这腿坐得发麻,一时缓不过来……”
说着她泰然地靠着权势熏天的侯爷结实的身板直了直腿,随便将自己的小手伸入了他的大掌之中。
新帝这等短了气节的举动,让等待君臣对峙而雀跃纷纷的众臣们大失所望。
哀叹大魏亡矣的同时,各个又重新卑躬屈膝,亦步亦趋地跟随新帝的銮驾之后。
而阮公公则擦了擦冷汗,心里暗叫一声“要命的小祖宗”,然后仰头大喊一声:“起驾!”
按理来说,新帝上了銮驾,辅政的权臣应该跟在銮驾的下面。
但是借了礼部侍郎八个胆子,他也不敢上书直谏,让摄政王下来与群臣步行。
坐在宽大的銮驾上,卫冷侯看了看自己身旁那个单薄的少年,再次地发现,这个在宫中一直不太出众的皇子,果真是不怕自己的。
若是放在以前,倒是可能被自己温文儒雅的外表蒙骗了的,可是就在几天前,这小皇子亲历了血腥的bī宫,明知道自己亲斩了他的父皇,居然如此放松地坐在自己的身侧?
心里千百个念头流转之际,嘴里倒是淡淡问了句:“皇上看起来倒是不太怕微臣啊!”
☆、三
聂清麟闻听此话,倒是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卫冷侯冷峻的神色,一时拿捏不住卫冷侯的话外音,便斟酌着说道:“朕自幼身体欠佳,入书房读书也照比其他皇兄们晚了些,母妃生前斥责过朕待人礼数有欠妥当,如若人前做了有失体统的地方,请卫侯不必顾忌君臣礼数,指点出来,朕以后自当留心。”
少年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捎带着稚龄甜美的嗓音,略显硬气的京话在这孩子的口中回转了那么几下再吐出来,居然带着江南吴侬软语的绵软苏柔,刮得人耳膜也那么苏麻了一下。
卫冷侯略微皱了下眉,聂氏皇族向来所出的高大挺健的男子。
譬如先皇,粗眉浓须,虎背熊腰。可是偏偏这位十四皇子的相貌、做派却随了那个来自江南的丽妃,加上是个“天残”,先天存着男儿的不足,喉结也没有冒出,单听这独特的声音一时间还真是分辨不出雌雄。
原想着着少年或许有些城府,立他为帝恐怕要留有后患,卫太傅刚刚冒起的杀意,就这么被轻柔绵然的声音软趴趴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