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洋也有些尴尬,他忙用胳膊肘儿捅了梁余声一下,朝韩重云笑说:“让韩先生见笑了,我兄弟前两天遇到点怪事,受了点刺激,不过人还是挺好的,特健康!”
梁余声这时候已经努力地把腰直了起来,但仍不太敢看那张脸,他目光四处游离地说:“不好意思韩先生,这其中应该是有点误会。”脑子里飞快运转,忍不住问:“您认识一位叫韩志国的先生吗?”
韩重云皱了下眉,“那是我爷爷。”
卧槽你们爷孙俩要造反啊!长这么像!
梁余声简直要绝望了,他算算,他在这人面前抽了几回疯了?还指望人家买保险?是这人吧?不然对方不可能知道他名字。
韩重云微眯着眼,“你认识我爷爷?”
梁余声说:“见过照片……”
韩重云略一想似乎有些明白了,便很快把注意力重新调到门面的事情上,“于老板,先把合同签了吧。”
房东立马从文件袋里抽出事先准备好的合同递给韩重云,韩重云看过之后,在上面签下名字。
这期间谁也没吭声,梁余声甚至连大气都没敢喘。他觉得韩重云这人好像就是有这种能力,他说什么,什么就是重点,谁都要认真听,并且不能打断。至于什么时候换话题,换什么话题,那也是人家说了算。说白了就是有领导人的范儿。瞅那笔字啊,其字如人,锋利得像把宝剑。
方洋瞄了眼上面的数额,九百五十万。
梁余声也看到了,并且充分明白了刘芳的话。这要是发展出来了,确实够他吃几年。但是问题来了,他在潜在客户眼里已然成了大写的jīng神病,这业务还能谈成吗?!
房东又跟韩重云说了两句便走了,韩重云默不作声地把东西全数收进文件袋里,问方洋,“方先生租这里想用来做什么?”
方洋说:“开涮串店。”
韩重云想都不想就说:“不行。”
方洋急了,“怎么不行呢?刚才于老板不是说您只用一半面积吗?您是觉得我开……”
“我的鱼怕油烟。”韩重云说。
方洋微愣,“您要卖鱼?”
韩重云“嗯”一声,人已经往门口走去,似乎无意再多作jiāo流。
方洋一看这是完全不可能租给他的架势,鬼使神差地抓过梁余声,“梁子,愣着gān什么啊!赶紧的,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搞定他!快上!”他嘴皮子耍贱行,用到正经地方就完了,特别是对着这种一看就是jīng英中的jīng英的人类时,他就容易错乱。工作两年还没在上司面前讨到好,估计大部分原因就在这儿。
梁余声也急,可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一看到韩重云的脸就阳痿,关键这张脸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每次他看到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张被他烧着了的照片里扭曲的韩志国!
韩重云已经开了门,他甚至没往里头看,梁余声却诡异地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想法。
俩都得上医院。
梁余声急叫了一声:“韩先生麻烦您等一下!”
韩重云停下来看他。
梁余声马上低头,“鱼怕油烟,用玻璃拉门隔开不就行了么?”
方洋知道像这样的地方错过了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了,也跟着说:“是啊韩先生,再说没准您那鱼就喜欢油烟呢?!”
梁余声一肘击击方洋肚子上让他一边儿呆着去,接着说:“而且咱们组合经营,不也是一种特色吗?来吃涮串的人看到鱼可能也会买,来买鱼的人可能也会吃串,还有……韩、韩先生?”
韩重云用文件袋抬起梁余声的下巴,看着他略带惊慌和无措的眸子,微微勾了勾唇。
眼前的小子有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健康的麦色肌肤,黑眼仁特别大,黑白分明的眸子水汪汪的,像会说话一样。不过最让人觉得惊叹的还是他的眼睫毛,一个男人的眼睫毛,怎么会那么浓密那么长?
梁余声莫明觉得耳朵有些发烫,垂下眼睑。
韩重云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轻轻动了一下,掠过他的鼻子,最终落到他的唇上。再启口时,声音低沉暗哑,“梁余声,你是在求我,还是在向我默哀?”
梁余声本来就有点儿不大在线上的脑子这回更懵了。这么近距离看这个人,他才发现,这人的眼神简直像要把人吸进去一样,比韩志国的可怕多了,只是这样对视着,都会有种被扼住喉咙的感觉,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方洋总觉得自家的兄弟好像有点问题,可他刚要说话,韩重云却缓慢地撤回了文件袋。
韩重云似乎突然想到什么,转身走了。
梁余声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渐渐找回活着的感觉。就在刚才,他真的以为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住了。他的手摸到下巴,那里依然是温热的,可韩重云的背影,那高大qiáng健的倒三角形身影,却像把剑一样毫不迟疑刺进了他的心。
他们一定在哪里见过。不是今天,也不是在刘芳家出来那天,而是其它时间,他们一定见过,一定!他们……
方洋见梁余声脸色不对,这大冷的天额上居然浮现冷汗,吓得赶紧推了他一把,“梁子,没事吧你?”
梁余声恍惚地看了他一眼,“啊?”
方洋翻个白眼,朝门口努努下巴,“你说这里不锁真没问题吗?”
梁余声没回答,似乎根本没在听。
第5章 懊悔
方洋觉得梁余声很不对劲,而且这种不对劲就是自打见了那个叫韩重云的男人之后开始的。梁余声现在的状态几乎可以用魂不守舍来形容,这下可真像是被什么附了身,又或者是被谁勾了魂,他这兄弟整个人都呈现出了一种游离状态。
按理说越近年关就应该越忙,保险公司也是一样,这个时候都要搞活动,给客户送礼和拜访,可是梁余声每天把礼物往回拿,但就是不见他再拿出去。
方洋本来以为他可能是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或许过个一两晚的也就好了,结果都过了三四天了倒还变本加利,他就忍不住了,一把把梁余声夹在手里的烟给抢走了摁进烟灰缸里,“梁子,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啊?烟屁股都特么快烧没了你还抽?”
梁余声仍保持着开启状态的指食跟中指动了动,“几点了?”
方洋说:“快十点半了,你不去睡?”
梁余声看了眼堆放在客厅一角的礼品,“你今年在哪过年?”
方洋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去我女朋友家,你……”他顿了顿,“你回家么?”
梁余声不太自然地扯了下唇角,似乎想弄出个笑容,但不太成功,说:“回吧。”
方洋犹豫了片刻,“梁子,我知道有些事不该我说,但是你哥都走了这么多年了,阿姨也许想开了呢,自从梁叔他也离开之后阿姨就一个人在家,你这次回去还是跟她好好谈谈吧,别再总这么僵着。咱俩是兄弟,按理说你搁我这儿住一辈子哥们儿也没二话,可是阿姨一个人在家里,人上了年纪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啥的,你还是得在跟前儿,别像我一样留下啥遗憾。”
梁余声说:“嗯,知道。”
方洋本来还想多说两句,但他看梁余声的样子就知道,这时候说什么其实这小子都听不进去。每年过年的前一阵,梁余声都有一段特别沉默的日子,他也摸着准了,只是这次格外沉默而已。
梁余声这时叫住他说:“门面的事我会再想想办法,你也先别着急,反正就算装修也得过了年,到时候再看吧。”
方洋说:“行,那你早点睡。”
梁余声重新抽了支烟点上,没动地方。
没多一会儿有短信进来了,他拿手机一看,发信人是他妈,信息内容也不长,就一句话。
还你二舅的钱还差十六万,别忘了。
梁余声盯着看了足有十秒钟,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去整理那些还不曾送出去的礼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