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陵皱眉,这孩子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平时不吃饭的吗?所以一顿便要吃个够本?
安余使劲将手夺回:“你管我!”
徐子陵见他又将肉喂到嘴边,皱眉抢了过来,扔在地上:“别吃了!”
安余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徐子陵,徐子陵以为他发怒在即,甚至连动手的准备都做好了,好一阵,安余却慢慢低下头,不再说话。
徐子陵叹了一声,揉揉他的头:“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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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徐子陵闭目躺在树下,他原惯了在睡觉的时候练功,但是今日却有些静不下心来,只因身边正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正翻来覆去睡不着。
低声问道:“怎么了?”
安余没有出声,背对着他安静下来。
他安静下来,徐子陵倒更不放心,问道:“可是晚上吃多了,肚子难受?”
安余低低的嗯了一声,并不说话。
徐子陵无奈,翻过身,靠近了些,从背后伸手过去按住他的胸口,运起内力轻轻按揉:“这样好受些麽?”
仍旧没有声音,却也没有将他的手推开。徐子陵暗叹一声,他可没有照顾这么别扭的小孩子的经历,不管有用无用,只能慢慢给他揉着,过了半晌,安余忽然向后稍稍挪了一下。
两个人原就靠的近,徐子陵半揽着安余给他揉着肚子,这会儿安余再挪,便整个挨进他的怀里来了。
“冷?”
依然没有听到回答,徐子陵无法,只得将他又朝怀里揽了揽,安余出奇乖顺的没有闹别扭,乖乖给他搂进怀里。
见安余似乎不想说话,徐子陵也不再开口,见他不再像之前一般辗转不安,便仍继续。
过了半晌没有声音,徐子陵猜他是否睡着了,正要缩手回来,却听到安余低低的声音突然想起:“我娘也爱打我……”
安余低声咕哝,声音有些模糊,似乎是在埋怨:“她总爱打我,不吃饭她也打我,爬树她也打我,下水她也打我……总爱打我……老是打我……”
既开始说话,安余的声音便渐渐稳定下来,低而平静:“小时候,村里来了卖冰糖葫芦的,那冰糖葫芦真好看,圆圆的,红红的,亮亮的,挂着透明的糖稀,发着光……我吸着口水,一直盯着它看……再后来,冰糖葫芦就卖完了,我也走丢了。”
夜风袭来,带着树叶拍击的声音,安余的声音越来越平静,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爹娘半夜的时候将我在草堆里寻到,我娘拿了小指粗的柳条儿抽屁股……真疼啊……柳条抽在屁股上,火辣辣的,一下接一下,又快又狠,仿佛永远没有停止的时候。我当时似乎疼的受不了,拿手去挡,鞭子就便落在指背上,骨头似乎都要断了,我缩手,鞭子又抽在屁股上,我尖叫:‘疼!疼!疼……’”
“娘亲没有理我,只是不停的打,骂着:‘还敢不敢嘴馋?还敢不敢乱跑?敢不敢?敢不敢?’她的声音又尖又厉,打着颤,咬牙切齿,感觉很吓人……”
“后来,我想,也许真正被吓到的,不是我,而是她……她果然是该怕的,因为我果然就不见了,或许是又一串冰糖葫芦,或者是一块桂花糖,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我果然因为嘴馋把自己给弄丢了……”
少年的声音平静依旧,却越来越低,越来越慢:“于是,娘不见了,爹不见了……我无论怎么样也找不到他们,于是,我想上树就上树,我想下水就下水,我想吃饭就使劲的吃,我不想吃就一点也不碰,我以前没有这么任性的……我只是想,那个女人那么爱打人,她知道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打我一顿……我想,我再任性一点点,她就会出来了吧……”
就像突然响起一样,少年的声音消失的同样突兀,徐子陵轻叹一声,将他朝怀里按紧了些,感觉到胸口有微微的震颤传来,低声道:“睡吧!”
许久之后,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少年的低语:“徐子陵,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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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余是抱着徐子陵的胳膊醒的,睁开眼睛便看见两匹马儿在不远处挑肥拣瘦的吃草,徐子陵躺在身边似乎睡得正香,忽然间就懒懒的有点不太愿意动弹起来。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怀里还抱着人家的胳膊,轻轻放开,伸了个懒腰,起身去溪边洗脸。
带着夜的凉意的清泉浇在脸上,沁人心脾,安余埋下头,直接将整个头都浸到水里去,半晌后才抬起来,对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徐子陵展颜一笑,道:“今天似乎起晚了些。”
徐子陵含笑抬头,正要答话,却突然呆住。
清晨的阳光是华丽的,将少年jīng致的轮廓勾描的如诗如画,清雅的少年在这样美好的清晨,滴着水,发着光,笑的纯净洒脱,实在堪比这人世间最美好的风景。
徐子陵被这突如其来的美景击中心神,许久才回过神来,笑道:“是啊,所以今天的早饭便只有在马上吃了。”
安余嘟囔道:“我可否申请免掉今天的早饭呢?我觉得我十天半月都不会觉得饿了……”
徐子陵摇头失笑。
两人都绝口不提前晚的事,仿佛那不过是一场做过即忘的大梦,醒来便不见了丝毫痕迹。
☆、第4章
道路比想象中更加难行,不到入蜀便不得不弃了马儿步行,幸得此刻正逢盛夏时节,处处鲜花盛放,风光绮丽。各类的树木组成大片树林,鲜花不败,硕果盈枝,各种小shòu雀鸟栖息繁衍,充满自然的野趣和生气,让人流连忘返,二人沉浸在大自然各种美景中,也不觉得赶路艰辛。
正午时,二人登上一处丘顶,看见南方不远处有座奇山,岩色赤如朱砂,奇峰怪崖,层出不穷,极尽幽奇,顿时兴致大发,决定上山一游。
山脚下,一道河涧蜿蜒流淌,上有小桥跨河而过,连接盘山而上的幽径。
正要步上小桥,忽然传来一阵清越的箫声从山顶处传来,箫声清澈优美,飘渺难言,浑不带半点俗意。
安余停下脚步,看一眼沉浸在箫音中难以自拔的徐子陵,道:“徐大哥自己上去吧,我就不去了。”
徐子陵道:“怎么了?”
安余耸耸肩,道:“我倒是很想上去看看风景,可惜我的脚却不这么想,我想来想去,还是听它的比较好,因为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路要劳烦人家去走呢!”
徐子陵摇头失笑,见他坚持,便也不勉qiáng,jiāo代了几句,独自上山。
安余靠在树gān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小桥那端,闭上眼,开始侧耳聆听箫声,听到jīng彩处,手指虚弹,仿佛正抚着瑶琴,与箫声相和一般,许久之后,箫声消退,才撑着下巴,愣愣看着山顶出神。
“师尊说她技近乎道,自然不是虚言,不过鱼儿你也未必会输给她。”婠婠从树后幽灵般闪了出来,道:“可惜今趟你未曾带琴,否则若能琴箫相和,捕获了美人儿的芳心,师尊定会十分欢喜……”
安余对婠婠的出现毫不意外,哼道:“石之轩也会很欢喜的将我大卸八块。”
婠婠笑接道:“若是石青璇因此和石之轩水火不容,亦是师尊喜闻乐见之事。”
安余翻了翻白眼,道:“总之没有师尊的命令,那个人的事我绝对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虽则我的小命在你们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是我自己却是十分爱惜的。”
婠婠伸手拧住他的耳朵,大发娇嗔道:“枉我对你这么好,在你心里姐姐就是这样的麽?”
安余大感吃不消,告饶道:“当我是误会姐姐你好了,唉,师姐不是应该跟着师妃暄吗,为什么忽然到了这里?”
婠婠哼一声放过他,道:“你不知道师妃暄走的也是这条路吗?这些日子我已寻她打过了好几场,偶尔歇歇也不成吗?”
安余皱眉道:“师妃暄也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