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间和第四间里面都关着羊,最边上那间没有关羊,用来堆放一些杂物和喂羊的饲料,比如gān草、玉米、糠皮、豆腐渣之类的。关羊的屋子是经过改造的,在离地面半米多高的地方铺上了木板,木板间有一些缝隙,这样羊粪就可以从木板间滚落到地面上了,不用每天打扫羊圈,只需定期清理即可。徐宁打开羊圈的门,便被一股氨气刺激得差点没晕过去,这老羊倌大概早就无心养羊了,所以许久都没有清理过羊粪了。
徐敬山跟在徐宁后头,也被熏得差点栽了个跟头:“这么臭,你一个博士生来gān这活,你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徐宁可是他们老徐家的骄傲,上最好的农业大学,又是个博士生,在大学当教授,说出去是个多么有面子的事啊,为什么要回来养羊呢。
徐宁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羊圈的门打开了,里面又用木栅栏分割成了好多小间。徐宁又上去将所有的小门打开来,一时间羊门蜂拥而出,朝门外挤去,几头大公羊横冲直闯,差点将徐宁都撞倒在地上。可见不止人,就连牲口自己也受不了这份洋罪。羊圈外面的院子用木栅栏围出了一个场子,有一米多高,平时不出去放羊的时候,就在这里喂料,这些老羊倌都告诉徐宁了。
开完所有的栅栏门,徐宁赶紧从羊圈里跑出来,猛地吁了口气,短短两分钟,都快要憋死了。徐敬山站在院子里无奈摇头:“你现在知道做农活的难处了吧?这还是开头呢。”
徐宁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感觉又活过来了:“没事,万事开头难,我会适应的。我今天下午要把羊圈里的羊粪都清出来。”
徐敬山:“……”
虽然说服不了倔qiáng的徐宁,徐敬山还是很主动地留下来帮侄儿的忙,不然他一个文弱书生,从来都没做过农活,要怎么才能将两屋子的羊粪清得完。纵使这样,伯侄两个还是忙到天快黑才将羊粪清理完。院子里的羊一整天没有吃草,饿得咩咩直叫,一个劲地去啃栅栏门,有些比较调皮的羊已经跳到栅栏外面,自己觅食去了。
徐宁将活动木板拆开,穿着胶鞋站在羊粪堆里铲羊粪,徐敬山帮着他用筐子装起来挑出去,伯侄俩忙了一个下午,才将羊粪清完。徐宁又将活动木板装回去,回头看见院子里已经饿疯了的羊群,猛一拍脑袋:“糟了,还没喂羊。”
徐敬山当然早就注意到这事了,不过侄儿这性子是一做起事来就完全投入进去了,完全没想到周围的事,他也故意不提醒,想让他吃点苦头,知难而退。
徐宁看看天色:“现在去喂羊已经晚了吧?要不今天不喂了,明天一早就去喂去。”
“咳!”徐敬山实在看不下去了,“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饲料,拌一点给羊吃了。哪有早上去喂羊的,羊不能吃带露水的草。还说自己会放羊呢,你这样的养法,趁早把羊都宰了卖了。”虽然全都宰杀了卖肯定会亏本,但好歹能减少点损失。
徐宁头摇得跟拨làng鼓似的:“不,等我适应了就好了。”
徐敬山看着侄儿,一跺脚,转身走了,油盐不进,懒得帮你,让你自己去吃苦去。他走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晚上呆在这羊圈里,这里晚上可是会闹鬼的。
徐宁却对此事浑不在意,先别说他不信有鬼,就算是真有鬼,那鬼也没有人可怕。他毛毛躁躁地从杂物间将饲料搬出来,所有的羊们全都疯狂地涌向他,几头种公羊冲得最快,差点没把抱着甘薯藤的徐宁给顶翻在地。吓得徐宁慌忙将薯藤一扔,跳到一边去了。
结果又出问题了,他没有将薯藤拨开,全都堆在一起,跑得快的羊们挤在一起大快朵颐起来,病弱点的羊们在其他羊屁股后头挤不进去,只能咩咩直叫唤,叫得那个凄惨,如丧考妣。徐宁看见这样,赶紧又抱了一捆出来,这样才把剩下的羊们安顿好。
他不知道,他放得如此痛快,那两捆甘薯藤可是人家老羊倌厚着脸皮去村里的人家讨要来的,准备冬天里下雨的时候给羊群备用的,那两大捆薯藤,起码是三四天的量。羊这东西,胃袋也是个无底dòng,有多少就能吃多少,没有饱的时候。所以养羊呢,当然是尽可能给它吃饱,它们才会长膘。但是遇上雨天或者缺食的冬天,光靠羊倌自己备料给它们吃,那是不可能喂得饱的,所以一般都是尽量多喂一点,保证它们不掉膘就好,哪能尽由羊吃的。
徐宁又将散落在外的两三只羊放了进来,幸好羊是恋家的动物,到了夜里,也知道要回家,没有到处跑,否则天黑了,你到哪里去找羊啊,等到第二天,恐怕早就成了人们餐桌上的免费肉了。
侍弄好这群咩咩叫的家伙们,徐宁摸黑去大伯家吃了晚饭。大伯母对他如此冲动的行为也深表不理解,絮叨了许久,但是徐宁什么话也没说,只埋头默默扒了饭,然后将自己的行李拿上,从大伯家拿了个手电筒,回到了羊圈。
这天晚上,徐宁在老羊倌那并不gān净的chuáng上睡得格外香,白天的忙碌使得身体格外疲惫,睡眠也破天荒的深沉,这是他月余以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或者说是他好几年来最踏实的一觉。所以对屋子里出现的异兆毫无察觉。有一团黑色的东西从门缝里进来了,站在chuáng头做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变化,又将屋里的家什弄得霹雳乓啷作响,但是徐宁一动不动,还打起了轻鼾,黑影最后泄气了,化作一团qiáng风,呼啦啦在屋里席卷而过,然后溜出门外,走了。
第3章方便面
第二天早上,徐宁睁开眼睛,看见满屋子的láng藉,有一瞬间的怔愣,第一反应就是:刮台风了?然后又幡然醒悟:不对,这是在老家,内陆呢,还是12月里,不可能有台风。那是晚上起风了?屋里漏风吗?但是自己好像没感觉到冷啊。
他慢吞吞的起来,将眼镜戴上,在枕头边发现了自己的袜子,又从chuáng尾拣出一块抹布,脸盆盖在自己的鞋子上,老羊倌的毛巾落在泔水桶里,锅盖翻了过来,还在屋子的地板上滴溜溜地晃动呢。徐宁扶了一下额头,老羊倌真不讲究,怎么做饭睡觉在一个屋啊,而且这被子也有一股浓浓的羊膻味,亏得昨天晚上自己累狠了,没闻出来,也许就算是闻出来了,当时太累了,也没在意。
徐宁伸了个懒腰,挥舞了一下拳脚,很好,一觉醒来,满血复活,就连前阵子那种郁闷憋屈劲都消失了。去他妈的学校,去他妈的陈瑞华,去他妈的高雅,去他妈的王晓东,统统都去死吧,小爷没了你们,要活得更潇洒自在。
打开门,冬阳和煦,将田野山川全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耳旁传来羊群的咩咩叫、树上鸟儿的叽叽喳喳声,空气清新,两肩空空,生活美好,这才是人生啊!
一整个上午,徐宁都在收拾打扫,被子拆了,扔在脚盆里泡着,被胎放在竹竿上晾着,锅碗瓢盆,能放外头的就放外头来,不放在卧室里。卧室里还有新买回来的米糠豆腐渣,这些全都搬到杂物间去,等打开杂物间的门,徐宁觉得这里也该收拾一下了,那里的情况比卧室好不到哪里去,简直就是一个大垃圾场。
徐宁虽然四体不勤,五谷也不怎么分得清,但是多年的单身生活以及严谨的实验风格养成了他gān净整洁的特质,见不得凌乱,东西必须要一一归位才行,最好还要贴上标签。这是典型的职业病。
一整个上午,才勉qiáng将卧室收拾好。看着终于gān净整齐了的房间,非常有成就感,同时也感觉到饥肠辘辘,才想起早饭好像都没吃,就一门心思去打扫卫生了。看看走廊上自己收拾出来的家什,做饭吗?又看着原始的灶台和铁锅,徐宁犹豫了一下,从自己的行李里翻出了一盒方便面,准备泡面吃,这是本来准备在火车上吃的,当时没胃口,什么都没吃。然后又杯具地发现居然没有电热壶、电饭煲也没有,一切电器,好像就只有头上的电灯和桌子上的手电筒,徐宁拍一下脑袋,卖糕的,老羊倌的生活方式还真够原始的。今天下午去放羊,明天上街去采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