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翔少爷,您看、您看,这胡杨树长得多jīng神啊,”花匠也挤了进来,“我每天都来照看。怎么着这也是翔少爷院子里的树,我可得给伺候好了啊!”
翔少爷眯着眼睛看了看,“我怎么觉得这棵树比我走的时候还矮呢?”
“那……那是因为少爷您长高了啊……”
鹰鹰盯着那花匠看了两眼。平时怎么没注意到他居然是反应这么灵敏的一个人呢?
厨师九伯捧着食盘颠颠儿地跑过来,“翔少爷,您快来尝尝,都是新研究出来的菜式,一定合您口味。”
翔少爷接过丫环递来的筷子每样尝了尝,点了点头,“很好吃。不过要说起做菜来,还是我哥哥做的菜最好吃。”
“那我能排名第二吗?”九伯满怀希望地问。
翔少爷考虑了片刻,“应该能吧。”
九伯立即眉开眼笑,“翔少爷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您说我是天下第二准保没错!”
鹰鹰有些了然地挑挑眉。原来在王真人牧场,什么天下第一、天下第二就是这样排出来的,难怪……
这时王真人终于端完了师父的架子,牵着聚宝盆走过来,献宝似的说:“翔儿,,金元宝生的,我取的名字叫聚宝盆,威风吧?比你取的那些个什么踏云啊,御风啊qiáng多了。”
翔少爷很有礼貌地参见师父,行了大礼,看来教养不错,但对于小马驹儿的那个名字,他却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用表情传达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怎么?你又觉得不好?唉,早知道不该答应你爹让你每年都回家住半年,看,师父的学问你都没时间学!”王真人感慨道。
翔少爷似乎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转头左右看看,看到了鹰鹰。
“新来的?”
“是啊,鹰鹰是我去年冬天从草原上救回来的。这孩子很聪明,学什么会什么,聚宝盆就是他接生下来的呢。”
“难怪,我看他这么瘦弱,一点也不象关外人。”翔少爷走近了一点,“你是哪里人?”
鹰鹰低下头。
“别问了,他不肯说的。我们早就不问了。”王真人呵呵笑了笑,“你哥哥好吗?你不是说这次要接他过来玩的吗?”
翔少爷的脸色顿时青了青,好象心情一下子变坏了很多的样子,当然,他原本看起来也没有多高兴就是了。
“我哥挺好的,说要单独出门游历一阵子再过来。”
“翔儿啊,”王真人拍拍他的肩,“你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我也挺好的!”翔少爷板着脸“哼”了一声,转身进到屋子里,砰得一声甩上了门,就好象一只恰好被踩到痛脚的猫一样“这是怎么了?”王真人莫名其妙地回过头问管家。
“不知道啊。”管家回头问秦妈,秦妈回头问金坠儿,金坠儿回头问花匠,花匠回头问九伯,九伯回头问……
最后,一个牧马人小声说了句:“我想,大概是因为翔少爷没把他哥哥接过来,觉得挺没有面子的……”
屋子里面传来怒吼声:“谁在外面自作聪明?都出去!”
众人立即作鸟shòu散。
关于翔少爷到底怎么了这个话题,牧场内外讨论得沸沸扬扬,最后,大家凭着对这个基本上算是在此地长大的孩子的了解,终于得出了一个与真相很接近的结论。
他失恋了。
接下来的几天,鹰鹰几乎到每一个地方,都会听到人讲述翔少爷是多么喜欢他那个据说是象个水晶人儿的哥哥,当年又是怎么样高高兴兴地离开说要把他哥哥接过来住一阵子,如今人没接来,多半表明一腔少年热情付诸了流水。
失恋的翔少爷每天骑着马奔驰在大草原上,黑发迎风飞舞,忧郁的目光愈加深邃,看起来更容易招惹源自母性的疼惜,牧场方圆数百里的女儿芳心又多碎了几颗,连刚做妈妈的金元宝也经常厮磨在他身边给予安慰。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鹰鹰的事,他计算着自己积蓄下来的银两,开始筹划即将成为现实的远行。
可惜人生总是充满了变数。这是一个就算你明白了也没什么用的道理。
迄今为止鹰鹰已经在王真人牧场住了一年多了,但对草原上变幻莫测的天气还是没有能够摸透。它就象善变的女人一样,不仅每天跟每天不一样,甚至每一年都跟每一年不一样。
所以他没有料到,chūn天的草原上仍然会有猝不及防的风bào。
尽管距离戈壁还有好几百里远,但北面chuī来的风忆(??)已带着大量砂粒,打得人脸颊生疼,眼睛更是睁也睁不开。带出来的马群早就流失了快一半,鹰鹰努力让剩下的马围成一团,自己躲在中间的马肚下面。
这么大的风bào,不可能会有人来救援他,所以要靠自己坚持,坚持,再坚持。虽然从悲观的角度来说,人生有好多磨难都不是咬一咬牙就可以挺过去的,但只要还有咬紧牙关的力气,当然不能自己就这样放弃。
风越来越猛,马群仰天长嘶,却听不见它们的声音,紧抱着马鞍套子的手早已麻木,开始颤抖起来,十指扣不拢,手臂也渐渐地脱落下来,就象有人在猛推一样,身体失去平衡,被chuī得横跌于地,幸好被几条马腿挡着,才没有立即被chuī进风bào中去,但也跌跌撞撞地渐渐离开了马群中心。
虽然眼睛睁不开,但鹰鹰很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双手用力想抱住一条马腿或其他什么,却都因全身酸麻脱力而未能成功。眼看着就要被卷出去,腰间突然一紧,身子顿时稳住了,有一只手按在他后脑上,已经虚软的身体随即被固定在一具温热的胸膛里。
来援的人行动非常稳健,在这样的狂风中下盘依然很稳,拖抱着鹰鹰,一步步地回到马群正中,慢慢蹲下来,将手卷成喇叭状掩在鹰鹰口鼻之间。
鹰鹰明白,他是要让自己能够正常呼吸。
靠着有温度的身体,僵冷的四肢慢慢回复柔软,紧贴在耳边的男子心跳平稳而正常,鹰鹰知道自己算是已经逃过此劫。
风bào来得狂猛,停得也很陡然。呼啸还在耳边回音不绝,那种象是要将人连根拔起的巨大冲击力就已经消失。那人松开手,抬起鹰鹰的脸,解开他蒙在脸上的布巾,检查他的呼吸、眼睛和四肢。
“鹰鹰怎么样?”有人在一旁关切地问,居然是王真人的声音。
“没什么大碍,有些擦伤,脚好象扭到了。”那人一面回答,一面捏开鹰鹰的嘴,控出里面的砂粒。
“谢谢翔少爷。”鹰鹰咳嗽了几声,低低道。
“看不出你小小的一个人,居然这么有定力,这种风bào阵势,好象还没有被吓傻。”翔少爷夸奖着,抖了抖他的头发,砂子象下雨一样落下来。
这孩子说谁小?鹰鹰抬头眯着眼睛看,却被一个斗篷罩了起来。
“鹰鹰,我们又救了你一次命哦。”王真人的声音yīn魂不散的在耳边响起来,鹰鹰向声源方向扭头一看,吓了一跳王真人骑着金元宝,正快捷无比地跑来跑去套收那些惊马,圆滚滚的身体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点,离鹰鹰所在的地方起码有一里多远,可他一边剧烈运动一边说出来的话,却象贴在耳边说的一样既轻松又清晰。
就算鹰鹰再不谙武技,也知道没有极惊人的深厚内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原来王真人说他是关外第一高手,竟然不是在chuī牛。
“师父,鹰鹰的伤需要处理,我们先回去了。”翔少爷向远处传了音,将鹰鹰的身体往马背上一放,自己也翻身跳上来,拔转马头,朝牧场方向奔去。
还有老远的距离,鹰鹰就看见牧场大栅门口等候着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等他们一奔近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鹰鹰伤得重吗?”
“翔少爷没事吧?场主呢?”
“好大的风bào啊,竟然能找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