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女人缓缓转过脸望向他。
他的心倏地一怵。
是女人,又像男人,但都是毋庸置疑的美丽。
「我如何?」启唇是轻轻细细的嗓音,亦是雌雄莫辨。
他微眯起眼,双手抱胸,问:「你……是人妖?」
登时,那人愕讶地杏目圆睁,艳红樱唇微张。
这个中年老头儿竟说他是人妖?可恶呀,此仇不报非人哉!
「你是邪能境的人?」欲苍穹问。
「是又如何?」他好整以暇的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紫绸绘làng飘花的折扇,轻拂绫罗缎衣上的沾尘。
扇轻晃,像一种舞,扇面的波làng似都要溅出水来了。
扇著、扇著,把人的视线都扇得迷离。
那人忽抬头冲他一笑,拿扇子扇了扇瞧得微愣的他。
香风袭面,他敛神,皱眉再问:「那麽,你知道yīn阳师吗?」
那人的眉挑得更高,回道:「yīn阳师是吾邪能之主,身为邪能之人何能不知。」
欲苍穹倏地攫住他的手臂。「带我去找他!」
那人冷睨著他。「凭什麽?」
「你若不带我去,我就杀了你。」手指威胁地抵上纤细的喉咙。
他没露惧色,反将脸凑近,很轻柔的道:「你杀呀。」
如兰气息喷吐在欲苍穹的脸上,眼含媚、唇勾艳,瞬间,教他心神一恍。
趁他恍神的刹那,那人霍地一掌击开他,笑著飘离他伸手可及的范围。
「呵,想要知道yīn阳师在哪里,就来追我,追到了,就告诉你!」
第2章
扇子很多种,折扇、翎扇、檀扇、竹扇、纨扇、芭蕉扇、雉尾扇……太多种类数不清,而他,只爱那人持在手中的扇。
不管何种扇子只要在那人手中,便会显得更美。
而最美的,是那人扇下的笑。
他爱看那人笑,他无法形容那种能把人的灵魂都勾出体外的笑有多美,尤其当那人以扇半遮著面时。
神秘的媚,更艳了。
他想,那人哭泣的凄容,是否会和笑一样美?
他再想,等扇子折了、损了、坏了,那人也许就会哭了吧!
※
那人盈盈回首,绝美妩靥邪粲粲的笑道:「来呀,快来追我呀。」
眸与心同时一凛,他追逐起那抹如梦似幻的妖谲魅影,从huáng昏开始,直到初月升空,星子满天。
今夜的弦月弯弯的,像把锐利的镰刀,悬割在暗蓝辰苍上,又像嘲讽地笑瞰愚昧人间。
「呵呵,追不到呢。」那人顽皮嬉戏著,清脆回dàng的天籁笑音,飘渺於一层又一层的无尽密林。
「混帐!」欲苍穹不住粗啐一声,觉得自己被耍著玩。
可无论他如何急起直追,二人始终保持一种奇妙的距离,彷佛伸手便可捉著的刹那,转眼却邈至可望不可及之处。
微弱的星月光芒穿透枝桠叶缝,聚在那人身上,犹如一蔟蔟鬼蛊之火围绕,燃烧著森冽青焰,邪气益炽。
夜风扫掠,一阵阵芳馥香气自那人身上飘送过来。
渐渐的,他感觉掉入某种虚无幻境,足下飞点的不再是草叶,仿若腾云驾雾,周遭的一切变得不再真实。
追逐,变成一种变相的跟随,如影随形。
一霎那,他几乎忘了为何而追逐,忘了那人是邪能妖魔,一心只想抓住那似蝶翩飞不定的人儿。
他渴望捕获这只蝶,小心翼翼的用双手牢牢包握在掌心里,拥有他、占有他,不让他从掌握间逃离。
而他,会从指缝窥视只有他能瞧见的彩翼,在暗影中、在血肉囹圄中拍翅挣扎,将他的掌纹沾满磷光,染成洗不掉的拓印。
他忘了,有些蝶是有毒的。
愈美丽的蝶,愈毒。
那人,无疑是最毒的一种蝶。
不期然,那人忽停住翩动的身影。
欲苍穹见机不可失,一跃而去,试图抓住他。
刹那间,一道弘大掌气袭来,他翻掌相抵,轰然一声,化解突如其来的攻击。
下一秒,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扬臂挥动黑色披风,保护地将那人密实裹入怀抱,威严怒目。
那人乖巧柔顺的偎在老者胸前,流转魔魅的玲瞳斜睨他,鲜艳欲滴的唇瓣画著明显的挑衅弧度。
怎麽,这满脸皱纹的老家伙是他的靠山?
眼见那人和老者亲密的模样,欲苍穹不觉有些恼火。
他抱胸站定,姿态傲谑的讪然问道:「这位老爷爷,请问你是他的祖父吗?」
老者额眉猛蹙,隐约可见腮边垂垂欲坠的颊肉微微抽搐,声若洪钟的bào怒咆哮:「你好大的胆子!」
那人「噗哧!」一声,呵呵娇笑起来,轻轻拍抚老者的胸膛道:「爷爷,别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你……」老者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咱们回去吧,别跟他计较。」那人又说。
「休想走!」欲苍穹气指凝刀,先发制人阻止他二人离去。「灭刀斩!」
「哼,凭你也想拦阻本尊?」老者再发qiáng劲掌功。「玄极掌!」
震天撼地的爆烈轰然炸开,炸毁四周林地,顿时飞木走石,遮蔽视线。
老者与那人藉机遁去,消失於茫茫烟尘之中。
「该死!」欲苍穹大声咒骂,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人!
呃,他不是该找yīn阳师才对吗?
心念猝转,猛然惊觉心神竟不知不觉被那人侵占了大部份,差点忘却正事,他到底怎麽搞的,真被如诡魅山鬼的那人迷了心窍不成?
「真该死!」他懊恼再咒,这次,咒骂的对象是自己,然後将所有愤怒宣泄向只知其人、不知其面的敌人,发出怒吼:「yīn阳师,我非宰了你不可!」
偕yīn阳师回到晦密的修罗深渊,极道天权的眉摺久久不开,怒容难消。
「你知不知道这几日欲苍穹在邪能境地域到处找你?可想而知他想杀你,以削弱鬼隐的功力。」他语带责备的说。
「我知道。」yīn阳师漫应,一副无所谓的样儿,迳自玩著极道天权的白发,编织成一根根的辫子。
「那你还在外面到处乱走,甚至故意和他碰上?」极道天权质问著,完全纵容他玩自己的头发。
「有什麽关系,好玩嘛。」好久没遇到这麽有趣的事了,若将那看似jīng明率性的呆子玩弄股掌之间,一定很好玩。
「岂可拿自己的性命游戏!」极道天权的眉心更紧。
「他杀不了我。」
「有自信是好事,但你乃邪之主,身系邪能境的兴败荣枯,岂容任何差池。」振振有词的再道。
yīn阳师直到编完最後一根发辫,才仰起脸望向他,挑了挑形状姣好的入鬓秀眉。「敢情教训起我来了?」
「唉。」极道天权叹口气,松了眉锁,轻抚他比女人更柔嫩的粉颊。「我是担心你的安危,忘心无我欲苍穹的实力绝不可小觑。」
「放心,吾自有分寸。」他倾身,在好友的颊边一吻。「谢谢你,天权,在这世上就属你对我最好了。」
极道天权忍不住又一叹,略微尴尬的摸摸微红的老脸皮。「yīn阳,你愈来愈像女人了,令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无论是男是女,yīn阳师就是yīn阳师,这点永远都不会改变。」yīn阳师起身,抚平裙襬的皱摺。「我该回去了,改日再来拜访你。」
「我送你。」极道天权起身相送,不放心他只身在外,谁晓得会不会又遇上那个穷追不舍的家伙。
极道天权忆及不久前的事就有气,欲苍穹自己的年纪看来也不小了,竟然还敢说他是yīn阳的爷爷,存心气死他也!
「你确定要顶著这个发型出门?」yīn阳师好笑的问。
抬手一摸,才发现一头白发尽成根根柳辫,很是可笑,然他只能莫可奈何的摇头失笑,对yīn阳师全然没辙。
自与yīn阳师相识,他从来不知自己会如此重视、如此想保护宠溺一个人,无法容忍加诸於他的任何危险与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