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送到医院做详细检查才能确定。」消防队员回答。
紧急救护人员早已备好担架在一旁等候,周彻于众人的诧然中,一把打横抱起江乐夏,小心的轻轻放至担架上,转头对救护人员吩咐道:「请务必为他做最详细的jīng密检查。」
「呃,当然。」救护人员愣了下应道。
江乐夏仍处于极度惊吓的失神状态,未有任何其他反应,没注意抱他的人是周氏企业的总经理,更听不到周围一堆女职员呈花痴状的窃窃私语。
「总经理用公主抱耶。」
「总经理真的好绅士,实在帅呆了。」
「天吶,我也好想让他这样抱一下哦!」
周彻接下来更令所有人意想不到,他竟然一起坐入救护车,亲自照看摔落的清洁工人去医院。
当救护车呼啸而去后,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才赶忙散开,回到工作冈位上分享这起意外事故,歌颂自家总经理的亲和完美。
当别人钦佩着总经理的人道表现时,只有许东仪冷笑的想,周彻怎么可能那么好心,他是要私下警告那个倒霉的清洁工不要到处乱讲话吧。
良心或人道这类的美德,对周彻而言是垃圾,他根本是只没心没肺的畜牲。
就是个渣!
江乐夏躺在救护车中依然止不住颤抖,眼神焦距混乱,面色苍白如纸,彷佛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太过接近死亡的惊恐骇怕叫他无法于短时间内恢复过来。
再铁石心肠的人见状也会心有不忍,周彻自知不是善良的人,却忍不住开口,和声安慰道:「不要再害怕,没事了。」
江乐夏仍无反应,似乎没听到他的话。
不会吓出jīng神问题吧?周彻轻蹙了下眉,握住冰凉颤抖的小手,再次安抚:「你现在很安全,不要怕了。」
江乐夏这才稍微凝聚焦距,转头望向他,双眼因惊吓仍睁得大大,瞳孔黑漆漆的。
周彻忽然觉得这双眸子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曾在哪儿见过类似的眼睛,仔细回想思考……对了,像猫。
他曾经见过几次,以前养过一只长毛大白猫受惊时,也会像这样双目圆睁,放大瞳孔,看起来可怜无辜得不得了。
在一个陌生男孩身上联想到自己养过的猫,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男孩并不像那只大白猫,大白猫的外型威风凛凛,颇有缩小版狮子王的气势,而男孩宛如柔弱可欺的小猫咪,会使人想抱在怀里呵护,两者给他的感觉是天差地远的不同。
想到大白猫,眼神不知不觉真心地柔和了一些些,不再充满刻意造作的关怀,对男孩生起难得的怜悯之心。
「不要怕,没事了。」周彻握着他的手,不厌其烦的安抚。
江乐夏总算有反应了,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情绪一点点、一点点地平静下来,不再浑身抖得像筛糠,直直瞅着人,仍未吭半声。
周彻想,大概因为惊吓过度,一下子没法说话,不以为意。
不久,救护车来到医院,医护人员将江乐夏推入急诊室,周彻一路跟随,吩咐急诊室医生立刻做详细检查。
江乐夏躺在急诊病chuáng上,当医生问他「哪里会痛?」时,又没反应了,彷佛没听到别人的问话。再问一次,依旧没回答,医生略显不耐烦的说:「你不说哪里痛,我要先检查哪里?难道要把你的衣服都脱光来看吗?」
周彻不悦蹙眉,对医生的话升起一道愠意,瞟了眼绣在白袍上的名字,再次握住江乐夏的手,等他的视线投向他时,问:「你哪里会痛?」
江乐夏张了张嘴,一会儿才努力发出生涩的声音:「……腰。」
不是哑巴,只是反应慢了些,可能被吓坏的关系吧。
「先看看他的腰部。」周彻对医生令道。
由于江乐夏穿的是连身灰色工作服,必须由旁人协助脱下才能进行检查,周彻没多想,竟又不假旁人的亲自动手,工作服底下是白色背心式内衣和四角裤,在场的人除了护士大多是男性,倒不至于尴尬。
医生掀起内衣,露出他的腰部检查。「按到会痛的地方要说。」
周彻对他重复医生的话,江乐夏点了点头。
江乐夏的皮肤相当白皙,衬得安全绳锁的勒痕格外鲜红,身体相当瘦,腰围跟女孩子差不多细,一根根的肋骨隐约可见,虽不到皮包骨的程度,可明显比一般人瘦很多,有营养不良的嫌疑。
看着医生的手在江乐夏身上按压,听到猫咪似的呼痛声,周彻的眉头不觉再蹙深半分,蓦然有种想把那只手拨开的莫名冲动,不让别人触摸这具脆弱的瘦小身体,怕不小心就被碰坏了。
他当然没这么做,只在江乐夏说痛的时候,稍稍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安抚。
初步触诊后,医生安排他再做X光照she,周彻进而要求更详细的超音波检查,以求最正确无误的诊察结果,怕他不只表面挫伤,内脏亦可能因安全锁大力拉扯而受损。
只要是有点经验的医生,都看得出来,江乐夏除了惊吓过度之外,只有表皮挫伤和肌肉拉伤,不过既然「伤者家属」要求,也只能照办。
医生不晓得周彻不是江乐夏的家属,只因为他的态度太像家属,而他本身也没察觉到这一点,一切似乎都顺其自然。
「小乐!」一名瘦高中年男子快步走过来喊道。
江乐夏躺在病chuáng上没看见他,对他的呼唤未做反应。
男子跑到chuáng旁轻碰了下他的手臂,再叫唤,江乐夏这才应道:「吴大哥。」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男子满面的焦急关切。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不是跟你说过千万要小心,怎么会摔下去?你这样我以后哪敢让你上去,你……」
「这位先生,请问您是?」一旁的周彻打断话,对他后来责备的语气感到少许不悦。
男子看到周彻吃了一惊,连忙鞠躬哈腰急急的说:「周总,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敝公司一定会再加qiáng工安要求和训练的,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这次只是个不小心的意外,以后注意一点就好。」周彻说着冠冕堂皇的表面话,天知道他就是害江乐夏不小心摔下去的人。
江乐夏拉拉男子的袖子,带着哀求的语气和眼神道歉:「吴大哥,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很小心、很注意。」
语调生涩,咬字发音明显有些怪异,并且少了一般人自然的抑扬顿挫。
男子拍拍他的手。「你没事就好。」
当护士将人推去做超音波检查时,周彻始而质问男子:「贵公司怎么会雇用童工做高空洗窗的危险工作?」
「周总您误会了,他看起来虽然小,但已经满十八岁了,请您放心,敝公司所有人员和管理运作全符合法规及贵公司的要求。」男子恭谨回答。
周彻沉吟了下,再问:「不过他的反应比常人慢,是否有智力上的问题?」
「没有没有,他的智力非常正常,只是听力有些障碍而已,只要戴着助听器,和正常人一样,绝对没问题!」男子赶紧澄清,因为智力障碍者有无法适当反应突发状况的疑虑,当然也不能从事高空洗窗。
不少人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初次遇到听障者时,常会误认其为智力问题,主要原因出在反应和表达稍显迟缓,特别是重度听障者,由于对声音接收与反馈的能力较差,因此迟缓情形会多一些,有时这并非偏见或歧视,仅仅只是一种误会。原来是听力有障碍,难怪对别人的问话无法及时反应。在男子的进一步解释下,周彻才知江乐夏属重度听障,左耳完全失聪,剩下右耳需依赖助听器才能勉qiáng听到五十分贝以上的声音,四十分贝以下听得很吃力,二十分贝以下则完全听不见了。(注)
突然想起来,他在匆忙间踩碎了一个落在地上的小型电子产品,当时完全没注意是什么东西,想想,应该就是那个孩子的助听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