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还有两个小丫头和曹嬷嬷,她们偶尔在背后讨论爷,给庞姨逮到,总是少不了挨些打骂,却还不长记x,不过大伙都很怕庞姨,她是从爷出道就跟在爷身边的,这院子里,她说了算。
爷对庞姨很尊重,他和我说,庞姨和他娘有些象。爷说他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他五六岁就因为家乡闹灾荒,被卖出来,换粮吃。给人带走那天,娘送到村口,他无数次回头,都看见娘站在那里。
我也是因为家里养不起,才被卖出来做奴才,爷的话让我跟着心酸。那以后,我和爷的距离似乎*小了。爷兴致上来,还会教我写字,他那么有耐心,我没见过x子那么好的人,他似乎从来不懂得生气。
庞姨对我也不错,有次他偷偷和我说,爷是苦命的人。
那时候我还不太能明白,爷怎么说也是_yi食无缺,何来命苦之说?
有些事就算奴才们不说,也都是个个心知肚明。爷以前是八大胡同的红相公,如今跟状元爷从了良,又碍于状元爷本有家眷,他也只能是在这里痴心地等罢了。
状元爷并不常来,尤其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别处He家团圆,爷总是孤零零一个人。他偶尔喝点酒,脸上总是那种,说不上悲哀,也不喜悦的表情。他的zhui角细细抿着,彷佛在笑,眼角却是*的。
状元爷有时也会给爷个惊喜,突然就现身了,爷遇上那时候,总是喋喋不休地说:「怎么说来就来?说来就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儿,让我好好准备准备。」可我知道爷心里是高兴的,他眼睛里无边无际的幸福,淹没了无数等待的日夜。
每当这时候,我都不需要在爷的外间过夜。
有一次冬夜雪大,状元爷留宿,我照例晚上回自己的_F_间睡。半夜听见他拍门叫我,大声说:快去叫大夫,你家爷病得急,不舒坦!说完匆忙往回跑,我跟着他,发现状元爷竟是连鞋也忘了穿。
那一刻,我想,爷昼夜不分的等待,终还是有原因的吧?
有段时间,状元爷好久没来了。这天一到,就黑着脸将屋里的人都撵走了。我没敢跑得太远,在门外等着,怕爷有事吩咐我。状元爷火很大,一直在责怪爷,骂爷不收心,不懂事。爷一声都没吭,直待状元爷拂袖而去,我连忙进了屋,看见爷呆呆坐在桌前,脸上两行眼泪,无声地,淌个不停。
过后,爷找了庞姨Jin_qu,嘱咐她,以后王府送来的东西概不要收。就当庞姨赏我点清静日子过吧!爷无奈地说。庞姨立马儿就跪下了,磕头说担待不起,让爷受委屈了!
王府送东西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容庆王爷听说是爷当年在胡同里,出手最阔绰的恩客。但爷就是没看上他,反倒对当年尚未中举一贫如洗的状元爷情有独锺。王爷应该也是格外憋闷吧?
自从我来以后,也常常听说王爷送东西过来,但因为贵重的东西爷不肯收,后来只送些矜贵的药材。爷身子不好,常年靠药撑着,自然不好再拒绝这番情谊。况且,爷也怕拒得太过于绝情,得罪了王爷,反倒让状元爷在朝廷上不好做人。
那事过了些天,爷整日都是愁眉不展,迅速地消瘦。可状元爷迟迟也未露面。
外头传言说,出大事了。
爷yi_ye之间象是变了个人,从那么安静,纹丝不乱,到慌慌张张;从终日shen入简出,到没事便往外跑。到家里来访的人也多了,纷繁芜杂什么人都有,我大多是不认识的。
庞姨说,状元爷被抄了家,爷正四处找关系,想好歹把命先救下来。
万岁爷下了圣旨的事,哪里有那么容易翻案呢?我跟着爷四处求人,可是这时候都是各扫门前雪,更视爷如瘟疫,躲都来不及。我目睹爷处处受挫,尝尽人间冷暖。
很快,爷让庞姨把家里能辞退的都辞退,能变卖的都变卖。求人缺不得钱财。院子里只剩我和庞姨,几乎每天都有人来搬东西,屋子里越来越空。有天庞姨终于忍不住,她跪下劝爷给自己条后路。
爷站在院里,依旧玉树临风,他的声音那么轻柔而坚定,我不能不管他,庞姨,我怎么也得见他最后一面。
爷去大牢那天,我也紧紧跟着,庞姨不好出门,可她说爷一旦出了门,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跟好了,她总是怕爷在外头出事。状元爷看起来很láng狈,却不改从容,他说,死也是问心无愧。只是连累了年幼的孩子,状元爷低低地说,辜负了你。他轻轻地捉住爷的手,又轻轻地放开,好好照顾自己,那是他与爷说的最后一句话。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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