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狠狠瞪了旁边这个人,腿怎么这么长,我走两步才赶上他一步,还那么高,把我头上太阳都挡住了,虽然我有意戴了顶大大的草帽,他没戴,汗水从脖子上大滴流下,把衣服领口都浸湿——太不注意形象了!我有些得意地想这家伙没了我可怎么办。
潇洒拉拉帽檐,我哼起口哨,在大太阳底下,掩住偷笑。
再顺便抬手看看表,埋怨连抬个手抹个汗都帅得像在拍沙滩广告的大明星:“你长手长脚怎么走得好象乌guī爬?快点快点,要迟到了。”
我拽拽他胳膊,有点大人拖小孩的意思。
他不说话,反拉住我的手,让我拖着。
真是拿他没办法啊!我冲着他大大摇头,大大彰显满心的无奈和年长者的包容。
太阳底下,我们一路走着,正午,太阳直直晒着,都找不到荫凉地,我看他不停流汗,奇怪他有这么热吗?我怎么没怎么淌汗?奇怪的时候,才把眼睛瞪大了,慢慢看出我们一路从家里出来,他却都是在有意慢下步子,脸上看不出一点心急,自如地配合着我往前走,这样,谁都没发现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不觉得的时候,比他腿短一大截的我就总能占他前面一点,比我腿长一大截的他就总能让我在他前面一点。
我们的步子就合成一个人的步调了。
这个又高又帅的家伙,穿着我选的灰衣服,走得又迟缓又不潇洒,却还学我装样子,悠悠闲闲插着口袋,边踩着我东挪西逛的胡乱步子,边挡住晒到我身上的太阳。
好象他已经很习惯跟在我后面一样。
我脸红了,肯定是被大太阳蒸的,我解了帽子,扇扇自己,“脑袋热了。”我踮着脚,把帽子丢出去,不巧丢到他脑袋上。
“端康——”他把手搭到我肩上,拉近我,低磁场声线能醉死一拨人。
他拽我停下来,摸到我下巴,就抬起来,抬高,好方便他不轨;我对上的命中克星有着狭长坚定的双眼,尖锐的棱角有着宝石一样的珍贵光泽,深邃好比大海,似笑非笑,定定看我好比在看海里住的龙宫仙女。
他挨近了,呼出的气比大太阳还蒸着我嘟嘟嘟冒起泡泡、眼看就融化成浆糊的神志。
大太阳底下,满眼绿色的山路,还有三两的行人,天又这么亮,大家都会看到的;我踮起脚,闭上眼睛,好方便他不轨。
大大的草帽,回到了我头上,我睁开眼睛,一片影子。
“走吧。快到了。”
雷耀恰时丢开我下巴,只有手还有一搭没一搭靠在我的肩膀,好象我跟他是纯洁清澈的兄弟关系,他嘴边上挂着个纯洁清澈的笑。
我还没明白过来,晕晕顺着他往前,走了半会,要到山脚了,才蓦然回神——什么人啊!太坏了!
我罢工不走了,再突然发力甩开他,就跑,抓着头上草帽,火急活燎往山下面冲刺,风呼呼刮在滚烫的脸上,但还是刮不走滚烫。
他没有喊我,让我像匹脱缰绳的野驴子撒起欢。
肯定已经把他甩到老远,虽然看他比我高,但以前我也算是满山坡赶着大小羊群跑来追去,怎么会要他让?
别瞧不起人了。
我不要他让,我能跟他一样齐平地走。
咽着gān渴嗓子,我大大喘气,但果然值得,一路狂飙,我眼看就要比他先到,饭店悬着的金色标志停在眼里,连赵芩的老吉普都擦过我身边。
雷耀不知道给我甩到哪去了!
——我脚好象咯到什么,我刹不住,我竟然轻飘飘就飞了出去,赶快闭紧眼睛,“扑通”就骤然倒地,四脚八叉,脸啃地毯,就算不疼,但吃饭的走路的看热闹的那么多人都听到响声,透着透明玻璃,往外面看到跌跌爬爬的我,连侍应生都愕然站一边,呆看,大概想不通这有半个人高的大家伙我怎么会没看见?
我真没没顾上看脚底下还有个亮晶晶的停车标志牌,我只记得要先跑过雷耀。
比上次在天文馆黑压压的观星台上,跟雷耀正在兴头,竟被小学生逮到jian情事发,还要丢脸丢到家。
围观人数不少。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不是他?我呆呆和侍应两两对看,坐着,也想不通。
——人群小小的沸腾了,八成还自动闪开一道。
慢慢走到我身边,不急不忙,动动脚趾头都知道是谁,把我帽子拾起来,把我一只鞋子拣回来,顺便弯下身,半跪着,顺便把我光秃秃的脚丫抬了,放在他贴地的膝盖上。
抽气声一片。侍应都不会动了。
天生明星的料,跟我们这些凡人就是不一样,连稍微抬抬手,都是电影剪辑过的蒙太奇效果。
我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撑着他宽宽的肩膀,láng狈爬起来,再称心如意、众目睽睽踩着他膝盖。
抽气声全部。
他低着头,高大挺拔的身材就像落到坏蛋手里的黑马王子一样弯着,把我鞋子套回去,系上鞋带,漂亮的手指漂亮地打了个结。
我立刻回想起天文馆惨痛事件了,还没等我来得及在尖叫声中从那什么破窗台上摔下来,他就已经扣上我纠成一团的衣服扣子,漂亮的手指眨眼间就“唰”地拉上我的裤子拉链。
越来越训练有素。
雷耀给我揉揉小腿上磕着的红印子,抬起头,慢慢看我,眼有分明寒光,好象我又做了什么大坏事真的勾起他凶残心性,看我一悸,不敢再动,他反倒不看我,薄薄的唇用一笑带过:“端康,不用我追,你也跑不了。”
第二章
我还算灵敏,听出他声音不高兴了,赶紧自发靠上去拉他起来,巴结:“我哪有跑?我就是怕一迟到赵芩又唠叨得没完没了,就瞎走快了两步。我当然是要回来找你的。”
他挑了眉头,微微一哼,明摆不信。
我还要说。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快上来,我都饿死了。”
二楼的窗玻璃,突然探出个脑袋,蓬着头发,蓄着胡须,大热天里,邋遢好比狗熊,嗓门却比狗熊还大,支着窗户,还对我们指手划脚。
好歹解救了我。
一顿饭吃下来,我跟赵芩吃得jiāo头接耳,有滋有味,雷耀基本上没动筷子,三两下就有人跑过来请他签名;赵芩向我丢过来个恶毒的眼神,平常我们都订的包间,今天显然是赵芩饿极生胆,胆敢摆了雷耀一道。
摆得好!
我跟赵芩继续jiāo头接耳,笑谈风生。
雷耀不理我们,筷子gān脆不动,坐在那叼着香烟,并不点上。
他手上悠闲转着银色打火机,弹开,合上,再两根手指间绕三圈,灵活娴熟,技艺高超像电影里的翩翩赌王,我屡屡纳闷他是不是拍电影时学过这手;侧面对着,我只看到照例惊心动魄的优雅俊美。
“赵哥,你也该剪剪头发了。”我扒了口饭,看赵芩都觉得热,这老家伙,一娶完老婆,就立刻原形毕露。
他嚼着条鱼,鱼尾巴露在外面,连骨头都不吐,越看越像逮鱼的大熊。
“剪也没用,我剪了她更有话说。”他捏了嗓子,绘声绘色,尖细出声:“人家雷耀留了胡子怎么就这么有性格?人家雷耀头发长了怎么就这么迷人?你跟人家雷耀这么久,身上怎么就没有他的一点点潇洒一点点风度?”
我笑到嗓子哑,倒在雷耀肩膀上,雷耀面无表情,给我把茶倒满,我接过来,“扑通”下肚。
赵芩咋咋嘴,摇摇头,筷子敲敲我碗,指桑骂槐。
“我还真不好说她没出息,人家看你才一眼,你就什么都忘,东南西北也分不清,走得好好也能跌一跤,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啊。”
我赶紧摆正立场,坐正,推开茶杯和雷耀,人争一口气,虽然明摆着我这口气早就化为乌有,但能跟赵芩一起损损雷耀,实在顿生一股难兄难弟除bào安良的嚣张气焰。
“你喊小青一起来我们家玩啊,把菁菁也带来,我特别想她,我还托人从迪斯尼给她带了她一直想要的粉红蹦蹦熊,赵哥,你带她们过来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