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的压迫感瞬间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人闷哼一声,倏然止住了脚步。他盯着关小开身后沉思片刻,随即拱了供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竟不多说半句。
关小开手心里全是冷汗,猛然回头看去,雁飞盘膝坐在身后,脸上依旧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
回头又呆呆望着那白衫年轻人离去的背影许久,关小开突然垂下了肩膀,垂头丧气的蹲在地上,随手拿起几颗石子在地上划来划去,不住的叹气。
雁非捂住嘴闷笑了好久,这才勉qiáng摆正了脸色,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太不要放在心上嘛。”
说了几句,关小开背对着他蹲着,却是依旧不说话。
雁非低头想了想,贴到关小开的旁边,低声耳语道,“唉!身为堂堂辽东关家的小少爷,被誉为武林中百年难得一见的习武天才,本来离家闯dàng江湖的时候踌躇满志,以为自己的武功在年轻之辈中再无敌手,没想到刚出道头个月就碰到了个雁非,现在又碰到了这个不知名的高手,真是打击啊!”
话还没说话,关小开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猛然见到雁非似笑非笑的戏谑神情,他倏然住了嘴,暗自懊恼不已。
自己恼了一阵,关小开无jīng打采的道,“唉,打不过你倒也算了,毕竟你也算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了,可是那个人……连随便一个没名字的虾兵蟹将我都打不过……”
说着说着,肩膀又无力的垂下去了。
“虾兵蟹将……哈哈哈哈……”
关小开吓了一跳,呆呆的看着雁非突然爆笑出声,没有形象的捧着肚子狂笑不止,一边还不停的用手锤着地,
“‘随随便便没名字的虾兵蟹将’……苍鹰堡的人实在都应该来听听你形容他们少主的这句话……哈哈哈哈……”
听到“苍鹰堡”四个字,关小开立刻跳起来,吃惊的问道,“刚才那个……难道……就是那个苍鹰堡的少主?漠北苍家的苍子夜?”
雁非擦着眼泪点头,“我本来以为你能猜出来的。就算看不出那人的武功来路,你以为武林中喜欢成天冷着脸穿白衣飘来飘去的人很多么?”
看看发呆中的关小开,他又捂住了肚子喘笑道,“除了你这种刚出江湖的菜鸟,天底下又有几个不认得他?”
关小开的脸色乍青乍红,好不尴尬。见雁非还在笑个不停,他恼火大起,恨恨的扑过去就是一拳,“你这头猪,刚才为什么不说,是不是存心看我的笑话!”
“啊~”雁非不防备挨了这拳,顿时低低呻吟了一声,捂着腹部被锤的地方,半天说不出话来。大滴的冷汗从额头滑落,一滴滴的落到地上。
关小开双手抱胸冷笑了几声,见雁非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牙齿咬着嘴唇竟要咬破似的,不由心里惊疑,走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喂,别装死,不就是打了一下么,我又没用内力。”
雁非苦笑着勉qiáng开口道,“关大少爷,你打的不重,你打的一点都不重……那点力量最多也只能拍死只jī,还打不死我……”
正在这时,只听门外那里忽然又有人哼道,“力道虽然不重,可是如果正好打在伤口上,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听声音,赫然竟是方才的苍子夜!
关小开脸色一变,急忙蹲身下去,用力拨开雁非捂住小腹的手。
扎紧的绷带已经被鲜血浸染透了。殷红的鲜血正在丝丝的从伤口渗出来,沿着衣衫下摆滴下去,地上已经积了小滩的血红。
关小开急忙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弯腰替他敷上,低声怒道,“你猪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早说!”
雁非苦笑,“到底谁是猪啊?我就是知道某人在外面没走,所以才不敢说。偏偏你还bào力殴打伤患……”
只听门外有人拍了拍手,随即一阵杂乱响动之声,关小开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刀,闪身挡在雁非面前,凝神警惕的盯紧四周,提防着什么地方又破出个人形的dòng来。
然而,等了片刻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担心的多余了。他实在不必担心墙上会破dòng的,因为连整个墙壁都没有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动手,用不了半刻钟点,整个茅屋居然就被拆成了一堆堆茅草和破木板,消失在平地上。
雁非仰头望望头顶闪烁的星空,再扭头看看四周明火执仗的人群,居然还能笑的出来,喃喃道,“四面通风,倒是比刚才凉快多了。”
苍子夜站在人群领头处,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瞪着他。
被一双锐利如刀的眼睛盯了许久,雁非渐渐的笑不出来了。他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就算再看多上几天几夜,我也不会答应你的委托的。”
关小开怔了怔,蓦然大叫道,“大雁,你刚才说的债主难道就是漠北苍家?”
“谁说不是?若是换一家雇主,我也不至于躲的那么辛苦。”雁非苦笑。他想了想,又道,“我说苍少爷,你的这项委托实在太过勉qiáng,我真的不能接。”
苍子夜淡淡道,“若是不接的话,也好。把十万两银子归还苍家。”
“这个么……”
见雁非沉吟不语,苍子夜轩眉一扬,“难道你还不出?”
雁非沉默着不答言。
“要么接下委托,要么立刻归还十万两纹银,二者任选其一,我放你走。否则的话……”苍子夜凝视着雁非,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奇特的神采,慢慢道,“若是此时此地你还不出雇主所出的十万两银子,按照江湖上的规矩,少不得请你随我回苍鹰堡为仆役,直到债务还清为止。”
雁非盘算了许久,抓抓头发叹道,“委托是不能接的,银子也是jiāo不出的,可是要我去做你家仆役更是万万不能的……”
苍子夜脸色一沉,冷冷道,“不见棺材不掉泪!看你现在身受重伤,只怕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当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雁非忽然笑了笑,道,“不错,我确实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可是我却偏偏想要试试。”
侧头,注视。眼神jiāo汇的瞬间,站在旁边始终未吭声的关小开忽然动了。
那个初出江湖的青涩少年,苍子夜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然而此刻,他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年轻人带着雁非轻飘飘的掠起,抛下在场众人倏然而去,轻功居然不逊于雁非的踏雪无痕身法!
拦截不及,再欲追赶时,已失先机。
空气中遥遥传来雁非的声音,大笑道,“江湖上的规矩再多,遇上我雁非就只剩下一条:雁过拔毛,吞下的赃绝不吐出来……”一句话未完,人影已经看不见了。
苍子夜身上的白衣在夜风中鼓dàng不止,视线锐利如刀,冷然注视着他们的背影模糊远去,“辽东关家的梯云步……原来他就是关小开!”
第二章
一辆马车在斜风细雨中驶进杭州城,停在全城最大的客栈门口。
马车很新,很大,用的是上好的木料,京城陌染车坊的出品每辆价值均在百金以上。这样好的马车理应用两匹骏马来拉才是,但现在慢吞吞的拉着车走的,居然是一头又老又瘦的驴。
大街由青石板路铺成,平稳而整齐。但这辆马车行驶在这样平稳的大街上时,车身却是一震一震颠簸的厉害。
定睛看去,原来是因为马车只剩下了三个轱辘。
客栈的店伙计们面面相觑。
驾车的人大约只有弱冠年龄,长得眉清目秀,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喝道,“你们几个,小心点伺候着。”店伙计咋咋舌,正暗自想道,“好大的架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王公贵族,行事这般古怪”,却见那人反手一掀车帘,对着里面更加凶巴巴的喝道,“喂,到了。再贪睡我就把你扔出来!”
马车里响动了片刻,一个年龄略长的年轻人睡眼惺忪的从里面晃出来,边走边抱怨道,“小开,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你的脾气怎么都没有收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