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形插着腰,低头凑到我面前:“看什么看,觉得我太英俊,迷上我了?”
“……”我拍开那张放大了一倍的脸,“你可以不那么自作多情吗?”
归形一愣,似乎我的拒绝让他很受伤,他大声嚷嚷:“你不喜欢我?”
“你有值得让我喜欢的地方吗?”
“在宫里,从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话,”归形捏着我的下巴,“我一定会让你迷上我。”
“行了吧,”我不忍再打击他自尊心,他大概是家里被宠惯的少爷,自以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什么都能掌控在自己手里。却不知,人心与情感是最难虏获的,“你还是好好养伤,早点回家吧……”
我一顿,我想到了什么抓起他的手,拉开他宽大的袍袖一看。
没有,昨天那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见了,连个结痂的疤都没有。
“你……”我吃惊地问,“原来你昨天的伤是骗人的?”
归形嚷嚷:“我无药自愈。伤还在我体内,只是外表看不到而已。”
我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人怎么可能无药自愈,就算自愈也不可能不结痂,编个理由也不编个靠谱的。
“凡人见识短浅,”归形一脸不屑,“若非我灵力被封住,一定让你见识我的厉害。”
这人一定是做梦做太多了,脑子都不正常了。我收拾好我的东西,出门去:“那你去找你的灵力吧,我去gān活了。”
归形问:“你到哪去?”
“镇上。”
清龙镇距离我们宁明村不过几里路,我每天往来这两地,路都记得烂熟,路边景致也看腻了,但对归形来说,估计是第一次见,充满新鲜感吧。
归形跟着我,好奇地东张西望。
我越来越怀疑自己捡了一个脑子有毛病的人,瞧瞧他都在gān什么。
他蹲在一株草前,皱着眉头说:“这片土地养分不足,土壤松动,不适合你,建议换个地。”
他站起来chuī口哨,有鸟儿落在他指尖,他抚摸着鸟儿的羽毛,笑盈盈地说:“你的羽毛保养得不错。”鸟儿仿佛回应他的夸赞,愉悦地鸣叫。
类似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列举不过来。我不想说话,装作无视地走进了小镇。
我找到我的摊位,将我背上的画具摆出来,铺开宣纸,摆好招牌,开始今天的忙碌。
我是以绘画为生的人,父母几年前下海捕鱼,却遭逢天气大变,洪涝突生,不幸过世,我一人无法谋生,幸好遇到了一位老画师,便跟着他学起了绘画。
我深深地爱上了绘画,从此我放弃了渔网,拿起了绘笔,让我喜欢的事物都凝聚在我指尖,定格在纸上。
但这条路是艰难的。
小镇太小,往来人不多,加之财力有限,会舍得花钱买画的人少得可怜。因此我更多时候,是代笔写信,一年卖出的画数,十根指头都数得出来。
我不想因此荒废我的画技,平日除了工作外,会自己在家练习作画,但兴许是我天赋不高,画的人物都少了□□,线条太过凌厉,不够柔和,凡是买过我画的人,都说我的画像辟邪符,杀气太重,看着很不舒服。
我试过很多种方法调整,可惜没能奏效。
归形不知道去哪了,我没有管他,最好他回家去了,别留在我家蹭吃蹭喝。
“哎,这不是南大师么,怎么两年没见,你还在这里绘画呢?没发财么?”一个男人迎面向我走来,他穿着上好的丝绸,手里拿着把招摇的扇子,大摇大摆,仿佛让要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有钱人家似的。
他叫张康,原来是我们村的渔民,后来他爹攒了点小钱,经商去了,一夜bào富,他跟着他爹改行做了商人,入赘到城里了,现在算是有钱人家了,每年就回来这里一两次。我和他从小就不和,他和家人是村里的霸王,没少欺负我们,但我们都只怒不敢骂,记得曾经有个孩子因为愤怒打了张康一拳,结果第二天他们全家就被赶出了村,至今不知怎样了。
宁明村的男人,无论老少都以捕鱼为生,唯独我例外。父母出事前,我也打鱼,父母过世后,我厌恶那片夺走我父母性命的海,发誓再也不下海。
宁明村的人必须打鱼,这是村规,我犯了村规,所以我成了他们眼中的异类,是被他们排斥和嘲讽的存在。
张康还在笑我,他拿起我挂在一旁的山水画,指指点点:“这种画你也敢拿出来卖?真丢脸。看看看,这是狗吗?哈哈哈,也是,你也只会画狗了!”
我握紧了拳头,忍着怒气道:“请不要侮rǔ我的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
“选择?”张康挑高了声调,嘲讽地一笑,“你有资格这么说么?你以画为生,却还是这么落魄,你以为你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选择?狗屁!你不过是想不劳而获,吃你爹娘的钱而已!”
“随便你怎么说我,请不要提我爹娘。”
“我提你爹娘怎么了?”张康厉声道,“我还要说,就是你爹娘教出你这叛逆、没教养的人,他们死得活该……嗷!”
我一拳砸到了张康脸上。
爹娘的过世是我心头刺,谁敢拔我的刺,我就要谁好看!
张康捂着脸站起来,他大喊一声,挥拳向我冲来。
我们两人打了起来。
拳头不要命地攻击到我身上,张康从小到大经常打架,挥过来的拳头力大无穷,我疼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可我没有停下,哪怕我力气不够,我也要打碎他的牙,让他尝尝祸从口出的后果。
我愤怒的一拳锤向他的嘴,他脸一歪,用力推了我一下。我一个踉跄撞到身后的烧饼铺上,铁板飞了起来,重重地跌在我脚上。
滚烫的热油瞬间浸入我腿上的皮肤,我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刚要爬起,却见张康随手抓起我的砚台,往我脸上砸来——
“去死吧!”
我脑子一片空白,惊愕地抱住头。
“该死的是你!”
砰地一声巨响在我耳边炸开,紧接着我被一股力道拽了起来,远离烧饼摊的热油。
我吃惊地放下手,只见张康东倒西歪地躺在百里外的地下,生死不明,而救我的人,居然是归形。
“你有没有事?”归形抱着我,检查我的伤。
我看着我左脚,疼得说不出话来。归形立刻抱起我,把我送到了附近的医馆包扎。
伤口立刻起泡了,红成一大片,药抹上去的时候,简直就是在实施残忍的酷刑,又辣又疼。我抓着归形的手臂,缓解痛处,咬着牙道:“张康怎么样了?”
“放心,死不了,你关心他gān什么?”归形狂傲地插着腰,“他至少要在chuáng上躺几个月。”
我不知道归形做了什么,反正听到张康下不了chuáng的消息,我莫名感到慡快。
“我的画具……”我问归形。
归形道:“包扎好了我帮你送回家去,担心什么?”
“那就好。”我突然感到很好疲倦,眼皮撑不住地要闭起来,“好累。”
“睡觉!不准睁眼。”
一只手覆在我的眼睑上,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第5章第五章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归形的背上,他安静地背着我往宁明村的回路走。
“我的画具!”我第一时间喊道。
归形被我吓了一跳,一个踉跄差点踢到石子,他回过头嚷嚷:“喊什么,画具我给你带着。”
我松了口气,只要画具还在就好。
“不过一幅画具,那么宝贝gān什么,你该担心的是你自己的伤势。”归形抱怨道。
“画具是我的生命,纵使我不能走了,我也不能没有它。”我动了动自己的脚,发现脚被包扎成了粽子状,滑稽得很,这看起来不太像大夫的手法,“这……”
“我包的,你们人类真脆弱,跟个豆腐似的,有点伤都不得,我碰一下就起泡了。”
“……”我扶额道,“烫伤肯定会起泡,你这么包反而会让伤口起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