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得到的并不多,只是父亲想给他起码的生存保障而已。可母亲不满意,她鸠占鹊巢的住进了父亲留给那个男人的房子,把我叫了去,除了要我给她多少多少赡养费以外,还要我赶走那个男人。
我不愿意。纵然我恨这个男人,可我不愿意违背父亲的心愿。
妹妹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教养了,她张口就来的那些下流话比母亲当初教我的还要狠毒,她几个耳光下去,徐谦的脸就已经肿得看不出面孔了。在争执中,她把水果刀捅进了徐谦的腹部。
警察来了之后,妹妹指证是我杀了人,母亲附和。
从此,我便也没有了妹妹。
当然不是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尤其她们在这个小城市里的名声都不大好,而我则是大学毕业生,平时又算是行为妥当的优秀青年。调查取证长达十个月之久,小城市查指纹线索证据什么的都比较麻烦,查案的过程也很漫长。各种各样的审讯,甚至毒打,我经历了很多。其间我一直被拘禁,在这个社会最黑暗的一角,学会了很多东西。
这些都不会让我动摇。被亲人出卖,已经是最深的黑暗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我难过吗?甚至在知道了她们曾经行贿警察和检察官,才让我吃了更多的苦头,也不会让我多一丝一毫的难过。
我已经理解了过去无法理解的事,如果我没事,母亲只能从我这里得到赡养费,但如果我顶罪,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们的。当然还因为妹妹不想坐牢或者吃枪子儿。
我无罪释放后,才发现房子已经被母亲卖掉了,存款也已经都提光了。本来就勉qiáng支撑的厂子,也因为父亲的故去和我的杀人案子,长期无人监管,彻底停下运行了。
我无心去打听妹妹的量刑,也不管母亲会怎么样。她们对我而言不再具有任何涵义,只是代表了“恶毒”的两个词汇而已。卖掉了厂子,换了个城市,我重新开始生活。
三十六岁,我努力工作了十年,成立的小公司在同行业激列的竞争中勉qiáng取胜,算是一个“成功人士”。
过去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可我自己明白,午夜梦回的时候,以母亲和妹妹为主题的噩梦还是会出现。心里的伤痕,永远都不会过去。
虽然一切都因为父亲的出轨开始,但……我也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即使他已经故去了,但他是我心里唯一承认的亲人。不管他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他对我而言,已经是个足够好的父亲了。我在他坟前默默的说着这些年的过往。
然后忽然从梦中惊醒,醒来仍是十六岁的夏天。
只是huáng粱一梦?
可是我得到的阅历是真的,我学到的学识经验是真的,经历的那些事是真的,心里的那些旧伤痕也是真的。母亲和妹妹,我宁愿再见不到她们。
可是父亲仍在。父亲仍在。这就是最好的事了……
还是在暑假,开学我就该念高二了。我穿了t恤和牛仔裤出房门,母亲仍在打麻将,看来又打了一个通宵。妹妹则在镜子跟前,拿着一条比一条短的裙子往身上比划。父亲应该已经去工厂了。
母亲扫了我一眼,“没做早饭,你自己出去吃吧。顺便给我们带一点回来。”
我点点头,洗漱过后出房门,深深叹了口气。我都佩服自己面对她们的时候,还能保持平静。其实连和她们共处一室,都让我觉得呼吸困难。
在街边吃了早点,我不想回家,在这个城市里漫步。在美院门口,看见了那个让我恨之入骨的男人,徐谦。他和别人结伴而行,笑容恬淡,气质温和。
是了,他原来是美院教画画的老师,我还知道,他原来有个青梅竹马的同性恋人。
后来他的情人要结婚,他们才分了手。可他情人的妻子并不因此放过了他,写了许多匿名信给学校的老师和学生的家长,说他是作风有问题的同性恋,让他丢了工作。他情人的老丈人是个小官,可官虽小,在这个小城市里也足够整治这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失业人员了。他找不到新工作,只好弄了个馄饨摊子,也被那个女人一家弄得办不下去。
后来进了父亲的工厂,就那么认识了父亲。
他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三十一岁,那么今年应该是二十六岁。
我打量了他几眼,转头离开。即使我想改变什么,此刻也无从着手。我无权,无势,家里的钱也是父亲的,想要做什么,凭我现在的情况还完全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