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了,我挡在门口,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我把门关了反锁了。
“林天瑜,你既然答应妈回来,又跑了这算什么?”我开口。
林天瑜背着包裹紧自己的黑大衣道:“你先让我走吧。我不想看见妈难受。”
“你还知道妈难受?”我反唇相讥,爸虽然不对,她也未必是对。
林天瑜吸口气看着我:“你是想跟我吵架是不是?”
她的态度反倒比我冷静,有些不似当初的决绝,只是看着我淡淡开口:“听姐的话,让姐先走。对大家都好。”
她一贯坚持,姓林的一屋子人都倔,但是没人比我姐倔,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小大家都挣不过她。这一次我看着她,我真的不想就这么再让她走一次。
像四年前那样……
我咬着嘴唇,鼻子发酸,眼睛红了。
林天瑜叹口气,背着她的包,走过来伸手把我抱紧了道:“好了,你别难受了。我不是现在出门就坐车走了。我来的时候都料到了,在酒店订有房子。我还要待一阵子,四年没看见你了,姐也想你。你先让我走吧。”
我一阵头脑发热,林天瑜说的温柔,她极少说服软的话,我耳根软,经不住,点点头咬牙允了,只是道:“你不是说谎吧?”
林天瑜松开我,皱眉头,却笑了出来:“你逗我笑呢?姐有你想的那么无聊吗?我冒风雪高速路上堵的那么久跑回来,就是为了骗你一骗啊?”
“那你为什么回来的?”我看着她。
林天瑜耸肩没说话,伸手开了门回头道:“妈费心找到我,她打电话了,我就回来看看她。”
说完了,背着包就往门外走。
我追出去,客厅里的人都看着我姐,我姐走过去抱了我母亲一下,又看看我哥才出门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没理会,一个人坐在饭厅去吃饭,嫂子伸手推侄子,让侄子去喊爷爷,侄子这次倒是听话,小跑过去喊爷爷,老爷子才把孙子抱在怀里,夹菜喂他吃。
我看着林天瑜独自消失在这扇门外,思绪空空dàng,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昨日的一切好像还在眼前。
她也是这样,什么都没带,一个人就走了出去,只是那个时候她还丢了句不再回来了。
我脑子里chuī北风,我母亲才道:“天瑜把围巾忘记了……”
我抽口凉气,伸手从母亲手里拿了那条咖色的羊毛围巾,穿了鞋:“没事,我给她送。你们吃。”
我怕老爷子说,伸手把门关就跑。
一口气跑到大院里,天色早漆黑一片,四下里只有楼房的里各家的灯火亮的热闹,大院里白茫茫一片,报道里说是五十年一遇的bào雪,听说福建都给冻了,再北一点更不成样子。
我一边走一边喊林天瑜,喊了几声不见答应。怕是早都走远了。我后悔没问她住什么酒店。
我走出院子,上了街道,工人正在铲雪,街道上寥寥数人冷冷清清也不见她的踪影。
我不肯回去,沿路又走,想去公jiāo车站碰运气。
我家住的偏,这个时候是没有出租路过的。她想去热闹一点的市区,可能要坐公jiāo。
公jiāo车站有些远,我出门急拿错了鞋,穿的母亲下楼倒垃圾才穿的一双我高中的旧布鞋,单薄的鞋底连鞋垫子也无,踩在冰雪上,咯吱咯吱,我的脚只走了一百米感觉已经不是我的脚。
我缩着脖子拿着她的围巾在风里跑,只想走快点别错过了她。
雪很大,小城的郊外一片静谧,窄窄的街道边,公jiāo车的站牌锈迹斑斑堆着雪,空空如也。
竟也没有她。
我站在站牌旁,一股寒风chuī来,我瑟瑟发抖,耳朵都要冻掉了。
我缓缓吐出胸口的气息,看着它们凝成白雾在冷风里四散,把她的围巾夹了在胳膊里,手插进口袋转身要走。
“海琼?”
对面突然有人喊。
我回头,就看见街对面林天瑜拿着一杯冒气的奶茶从便利店往过跑。
“姐!”
我也喊她。她一路跑过来,看着我,拿过我腋下的围巾,把热奶茶递给我,裹了围巾,伸手又把我冻掉一样的耳朵捂住,眼眸漆黑发亮:“别冻坏了你。”
我点头,捧着她给的奶茶喝了一口,从喉咙暖上了胃里,脚板底也不那么凉了。耳朵上温温热热一片,她的手掌很软,很暖。
林天瑜笑嘻嘻的看着我,她似乎非常高兴:“鼻子都冻红了。跑出来gān嘛?”
林天瑜,一点机会就小人得志,总喜欢占我的便宜,爱看我受罪。
我才不说是为了你。少得意。
我哼了一声:“我买奶茶不行啊?”
林天瑜撩了一下她那头好看的波làng长发,嘻嘻笑:“好!几年不见你了,姐这杯就当见面礼给你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呸!你妹子我就值你喝剩的半杯奶茶啊?”我对着她这种妖孽直接就喷了我的口水。不需要半分客气。
林天瑜捏我的脸:“没大没小。我是你姐。敢吐我口水。”
“有本事你别离家出走!你都不认我了,还指望我敬你?”我一疼开口就骂。
林天瑜愣了一下,松手了,有了些窘迫,看着我神情黯淡:“好了,你快回去吧,外面冷死了。爸妈也担心你。我没事,我坐车进市区就好了,还有最后一趟车。”
我看着她的死样子,又臭又倔,容不下别人说她一句不好。我瞪了她一眼:“什么最后一趟车,没看通知吗,过年,最晚那一趟早都停了。”
林天瑜伸手一拍额头,神情痛苦,我看着她模样呵呵给笑了,走啊,没车你怎么走?
林天瑜比我想的牛,大下雪,冷的零下十几度,姓林的女人黑大衣一裹:“那没辙了,只有走个四十分了。”说完了,跟我挥手再见,不拍死冲进了风雪里,打算做林冲,来个风雪夜归人……
“你怎么不去死!你跟我回去又怎样?家里有妈,有哥,有我,爸就是开头生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他难道真不能原谅你?!你长没长一点心?林天瑜!我恨你!”我气极败坏。
林天瑜走在雪里,回头看我。脚下不稳,一脚踩着冻雪上。
稀里哗啦摔了个大跟头。
“姐!”我吓得赶紧跑过去扶她起来。
林天瑜自己想起身,刚起来,我走的急没站稳哐当也给摔了,还摔在了她身上。把好不容易站稳的她又给连累摔了。
姐妹俩,都疼的龇牙咧嘴直抽气。
我压着林天瑜在下面,她倒在雪地里,抬头看天,路灯底下,林天瑜突然哈哈笑。
我也给她传染了,哈哈笑,林天瑜一边笑一边推我:“哎呀你要害死我,我不行了,快起来。”
我才爬起来去拉她,她抓着我的手站起来,却皱了眉头。
“怎么了?”我问。
她抽口气:“还不是你,姐我脚脖子可能扭了。”
“你自己摔了,怪我做什么?”我理直气壮。
林天瑜瞪了我一眼,我伸手扶好她,让她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搂着她的腰往前要走。林天瑜开口:“我回酒店。”
“家。”我斩钉截铁。
“酒店。”她毫不相让。
“我说回家。你是不是疯了?”我瞪眼看着这个女人。
“我回酒店。”林天瑜说完了,松开我的肩膀,转身一瘸一拐往反方向走。
“林天瑜!你神经病!”我气的大喊。
林天瑜再不理会我,还是背着包,一身脏雪,一瘸一拐走自己的路。
“好!”我就说了一句话,然后冲上去一把拉住她瞪着她道:“你去酒店,我送你,你不想回来再别回来了!”
林天瑜冷眼看我,我不理会她,伸手还是扶着她的胳膊:“哪个酒店?”
“海森。”她只淡淡开口,也不抗拒我的话。
路灯下,冷清的街道,几个还开着的小铺子,偶尔呼啸而过溅起泥水的车辆,雪花纷飞着,我搀扶着我摔的láng狈的姐姐,陪她去市里最好的那家酒店,从郊区一路走到繁华热闹的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