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与她两手相握时的温度和触感都是一样。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握紧她的手,笑道,“前天我在客栈一觉醒来,把什么都忘了,只记得我要到翡翠别院找一个叫唐逸宁的人。”
杨轻蕊的手似乎震了一下,圆眼睛咪成了狭长的形状,眼底的浅褐色瞬间变得黝黑。
我正担忧是不是我的话太荒诞,无法取信于她时,她居然笑了起来:“什么都忘了……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是你的姐妹,唐大哥是你的亲人,就够了。”
她转身拉我下车:“走,坐我车上去,我带你回唐府。哈,你回来了,我非得再闹唐大哥一阵不可,谅他也不敢把我往回赶。”
虽是奇怪她为什么不对我统而括之的一句“什么都忘了”表示一点疑义,我还是很感性地立即选择了对她的绝对信任。
不为别的,就为她的后世,是那个陪我吃饭逛街买东西,又陪我上天入地寻找失落魂魄的死党丁绫。
厚赏了那名车夫,我抱着刘府所赏的那些足以让我在明代一世无忧的金银珠宝,登上了杨轻蕊的车,由着她命人调头往城中而去。
杨轻蕊显然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她身上所着的滚莲青衣缘的对襟褙子,是由折枝兰花的暗纹锦缎所制,妥贴挺括,质料做工极佳;挽着弯月形的鬟髻,别了一朵拇指大的橙huáng绢花,并无多余头饰,只那金雀簪头镶着一枚明珠,在她回眸转侧之际煜煜生辉,显然也是个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待她娴静下来时,气度风韵,俨然有一种丁绫绝对不可能拥有的古典和高贵。这种古典和高贵,我同样在梦中的唐逸宁身上看到过,应该是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子女特有的气质。
一路行着时,杨轻蕊对着我笑意盈盈,欢欣喜悦掩也掩不住,仿若我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我迟疑着问她:“轻蕊,我们以前很熟悉么?”
杨轻蕊笑道:“我们当然熟悉了。以前我父亲督理陕西马政时,唐伯伯也在陕西任职,那时咱们两家就认识了。何况都是祖籍云南的,自然来往得勤。那时候,你可像个小尾巴似的,唐大哥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呢!这两年唐伯伯调任京官,我们才隔得远了些……”
好在杨轻蕊和后世的丁绫一样慡朗健谈,我终于在断续的话语中摸到了一点头绪。
首先,叶儿应该不能算是第三者。
她是唐逸宁弟弟的rǔ母杜氏所生,七八岁时父母离世,她便呆在唐家,服侍唐夫人,唐夫人前年仙逝,她又接着服侍唐家大公子唐逸宁,但并未卖身唐家,算是自由身,半个奴婢而已;她和唐逸宁的感情应该很好,好到她私底下唤这位大公子为阿宁,唐逸宁出去走亲访友,也常会将她带在身边,很是爱惜。
但唐家是大家,唐逸宁的父亲唐缙已经做到了户部侍郎这样的三品大员,绝不可能让自己的嫡长子娶一名侍婢为正室,遂为他向有世jiāo之谊的杨家提亲。
杨轻蕊的父亲杨一清,十四岁中解元,十八岁中进士,才华出众,极富谋略,如今已经做到了二品右都御史的职位,在陕西总制三边军务,也算是赫赫威风了。他本想将杨轻蕊许给唐逸宁,可杨轻蕊久知唐逸宁心有所属,并不愿意。
两家协调的结果,是把杨轻蕊许给了唐家二公子唐逸成。
去年秋天,杨轻蕊被京城的舅舅家接来暂住,也便常常来往于唐家,和唐家两位公子以及叶儿等见面。
十月,叶儿忽然失踪,唐逸宁等人苦苦寻找至今,杨轻蕊找得泄气,便收拾行李准备回陕西了,谁知竟在路上遇到了我。
五百年的疏离
十月,算来那时节叶儿都该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按理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她喜欢的唐逸宁才对。
就是出身微贱,做不了正室,既然有了孕,当个有名有份的小妾还是没问题的。
她为什么要离去?
叶儿离去前后,显然应该发生了什么才对,所以杨轻蕊才近乎庆幸地说“什么都忘了”也没关系。
我猝然问道:“轻蕊,唐逸宁成亲了么?”
杨轻蕊的脸色很清晰地白了一白,慢慢将眼睛转向我,笑意有些勉qiáng:“纵然他娶了亲,也不会对你不好。他若敢你不好了,你只管告诉我,我去骂他。”
我点点头,若无其事地笑道:“少夫人……想来是个名门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