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挤挨挨的店子顿时空了一半,小姑娘的头发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见到效果,严俨刚好趁闲倚在角落里歇一会儿。
节前的生意太火爆,前天起就渐渐起了一些苗头,这两天全店上下常常要忙忙碌碌到半夜才能打烊。今早一开店,更是满坑满谷源源不绝的人,蹄膀手里的剪刀几乎没有脱手的时候。严俨大概给自己算了算,光是直发烫卷的,自己就大概做了将近七八个。还有来剪发的,盘头的……难怪阿三要抱怨:“过完这个长假,我这双手就要化在肥皂泡里了。”
外面的争执还在继续,骂人的大约见有人围观,索性拉开了喉咙:“我儿子要考重点中学的你晓得吗?他以前是班长哎!考试从来都是前三名!就因为认识你……就因为你教他打游戏!作业都不做了,连不及格都出来了!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坑害小孩的jian商!我要去告你,我要告到你这个店开不下去!”
连看都不用看,这个男人必定已经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嗓音嘶哑得恨不得把心连同浓痰一起吐出来。
最先奔出去的阿四走过来捅了捅严俨:“又是来找魏哥的。他儿子瞒着他拿了家里的钱在魏哥店里买了个psp。”
严俨“哦”了一声,又走过去看小姑娘染了色的头发。
阿四跟过来:“你不出去看?”
因为客人反复叮咛颜色不要太显,所以发色染得并不清晰。严俨把发丝放到眼前再三辨认:“生意这么忙,你还有心思看?赶紧招呼客人去。当心宽叔看见又骂你。”
再回头,阿四果然已经被老板宽叔拎到一边教训去了。
客人们看了一阵,慢慢又都回到店里。严俨放下小姑娘,转身就被一个熟客拖住了:“严俨啊,你帮我看看,我这次弄个大卷好还是bobo头好?她们都说,我弄大卷太老气,我说不会的呀,我脸看起来又不老……”
外头的吵闹却还在继续。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声声“jian商”“诈骗犯”几乎撕心裂肺。扭头看热闹的客人们忽然“喔唷”一声惊呼,阿四还唯恐天下不乱:“打起来了!打起来!宽叔,你看,隔壁打起来了!”声调盖过了客人喋喋不休的唠叨。话音未落,额角就被宽叔狠狠敲了一下。
“真的,打起来了!”
于是刚坐下的人们又忙不迭往外涌,连纠结着的阿姨也开始三心二意地拿眼角去瞟。
严俨依旧漠视着门外的喧嚣。和气地挣开被拉住的手,踩着一地厚厚的头发往柜台边走:“阿姨,等等啊。我……宽叔让我给客人结帐。”
柜台就在玻璃门边,严俨站在台后,手里唰唰翻着帐簿,两眼偷偷望向门外。透过人群的间隙可以看见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原本斯文的面孔涨得通红,正牢牢揪着一个青年男子的衣领,手指头快要戳上人家的脸。男人身后还站着个半大不大的小孩,倒是没有被吓哭,跟网吧里那些沉迷虚拟的少年一样,一张黑瘦的面孔上还带着稚气。他正用力拉扯着父亲的衣服在分辩着什么,表情懊恼而不耐。
从头至尾,倒是被揪住衣领的黑衣男人神色清闲。不时还摇头晃脑地对着激愤不已的家长说上几句,只是大概因为表情显得太不严肃,反让人家的火气烧得更大。
最后,争执不下之下,被骂作jian商的男子两手一摊,很率性地冲着火气旺盛的家长说了一句什么。虽然没有听见,但是严俨心头雪亮。
“那你打我一顿好了。”魏迟早已被闹上门来的家长们教成了一条老油条。
果然,家长很听话,魏迟很配合。jian商捂着鼻子缓缓倒地,躺在地上还演技bī真地抽搐几下。家长长舒一口恶气,提着儿子的衣领趾高气昂地凯旋。临走不忘仔细看看,手里的钞票是不是被jian商掉包成了假钞。
好戏落下帷幕,群众散场走人。严俨见魏迟站起身,垂下眼,赶紧背身往里走。店堂里,“严俨”、“严俨”的叫声早已拔高了八度。
“严俨,我等你给我剪头发喔。”
“哦,张姐你等等,我一会儿就好。”
“严俨,我的头发是不是该烫了?都不卷了。”
“嗯,是该烫了,这次换个药水烫吧,上次那个不持久。”
“严俨啊,我这次想换个新发型,你看看哪个合适。”